【引子】颠沛流离下了山,不甘命运天注定,也曾浑浑噩噩,终苦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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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儿还是个孩子,哪能不想家,来建军家一月有余,她努力适应着新生活,虽然没有顿顿吃大白面、白馒头,但比起以前在山里的吃食,还是好多了。擀面时有时掺点高粱面,有时候是纯麦面,但看着也不很白;馍馍有时候是蒸的馒头,有时候是烙的锅盔。冬天的早饭大多吃的是包谷珍子,有时候也喝个拌汤或者面水,就的是白菜、白萝卜或红萝卜,都是生拌凉调,油菜叶子是晒干的,要煮成熟的才能吃。

铃儿喜欢喝拌汤和面水,不爱吃包谷珍子,从小到大,几乎每年冬天都要吃珍子,在山里时,除了珍子,就是小米米饭。她现在啥饭都没有学会,做馍的面不会发,擀面一家子一大案子,唉,太难了。

让铃儿欣慰的是疴屎不用别人帮忙,要不然,还不羞死人。

铃儿的山里红脸蛋在变化,皮肤渐渐焕发出新生,毕竟来的时间短,还没有完全褪去。

建军也没有像往年一样,一到冬季,地里没有多少活,他就出去给别人做木工活,今年留在家,给自己打家具。过完年,铃儿一满十八,就给他俩结婚,建军二十三了,跟他同龄结婚早的人,娃都能跑了,妈和哥都催着赶紧把婚结了,免得夜长梦多。建军很喜欢铃儿,恨不得每天啥都不干,光陪着铃儿。但他知道,生活仍然艰辛,等一结婚,他白天上工,下工后看街道有没有能挣钱的活计,要挣更多的钱,铃儿喜欢啥就给买啥。

铃儿看着建军,也有了点喜欢,不再那么陌生,她也盼望着早完婚,就不用整天挤在姨的炕上,没有归属感,在家里像个外人。而且结了婚,她就可以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慢慢攒点钱,给娘扯一件新布衫,带点兰花花,这里比娘年龄大的人都穿这样的衣裳;给爹买一盒纸烟,羊群牌的,从盒子里取出来直接点,不像爹抽的旱烟,一锅一锅地装,多麻烦啊。再给爹娘买十个油糕,香甜诱人,跟着姨去了好几趟集市,从来没有买过,有一次建军偷偷买给她吃,只要想起来,仍情不自禁地口水直流。

过年前的讲究真多,磨面,扫舍,祭灶,蒸年馍,跟集,铃儿真想天天呆在集市上,一回到家里就觉得心慌想家。福安和玉儿结婚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四,本来铃儿作为娘家人,应该在结婚前夜陪着玉儿,但两家人都不放心,担心她俩万一商量着一块逃跑了,铃儿就没去作陪,只是跟着姨吃了几顿饭。

红霞放寒假在家,铃儿有了玩伴,毕竟年龄接近,红霞很懂事,每天替妈要干好多活,抽空还要复习功课。冬天天冷烧炕费柴火,两个孩子晚上跟着大嫂睡觉,红霞就和铃儿都睡在姨的大炕上。铃儿跟着红霞每天早上一起收拾房子,打扫院落,学着饭后洗锅洗碗收拾厨房、喂猪,有人做伴总会少了寂寞。

她俩也领着两个娃玩耍,有雪的时候,一起堆雪人打雪仗,无风的时候,一起跳绳跳房子,尽管两个孩子年龄小,玩不了几样,但铃儿愿意领着他们,小孩子慢慢地跟她很亲。孩子是妈的心头肉,不管大嫂与婆婆之间有何矛盾,对铃儿的芥蒂明显减少了,时不时喊上铃儿一起出门或干活。

红霞真是个好姑娘,她理解铃儿对父母的想念,想当初她刚开始住校时的想家,因此她鼓励铃儿给父母写信,铃儿面露难色,“不用担心,我教你,写信就跟当面说话一样,你把想说的话写下来。”

铃儿好歹是个初中生,关于写信语文老师也教过,但从来没有那个同学真正写过,在山里孩子们的心里,书本跟实际相差十万八千里。

“爹娘,你们好:

我在建军家里很好,吃的是白面,住的是热炕,你们不要担心。

建军家里有妈,大哥大嫂,两个孩子,还有小妹红霞,都对我好,给你们写信就是红霞教我的。

爹娘,还有两个哥哥,你们都好吗,有时候很想念你们。

建军家就在集市旁边,我经常能出去逛,有好多新鲜东西,过几年你们也来这里转转。

过完年后,给我和建军办婚礼,上次建军让人捎带的一袋子小麦你们慢慢吃,等明年新粮下来了给你们再捎。

女儿 铃儿

1978年腊月25日”

在红霞的引导下,铃儿终于完成信件内容,红霞帮她投递,本来她也想跟着去,但姨不高兴,就没去。

铃儿忽然明白了大嫂跟妈的矛盾,难道是因为给爹娘送了粮食,这些都是建军通过六婆说好的,难道大嫂不愿意。铃儿心想,管她呢,反正自己不参与她俩之间的矛盾,至于给爹娘粮食,有建军呢。

建军和铃儿好像都有点不好意思,见了面不够亲热,红霞着急,跟建军说:“二哥,你要对铃儿热情一点,她是女娃,年龄又小。另外,你要对铃儿好。”这方面,建军也有点害羞,另外,农村男人在外面都爱呈男子汉气概,好面子,其中之一就是面上看着不把女人当回事,建军心里很爱铃儿,但碍于面子,在外面显得拘谨不在乎。

红霞还对妈说:“妈,我知道你担心,怕铃儿偷跑,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对她好,才能把她的心留住,你以后不要太限制她。”老人的担心和观念,那是红霞一句半句能改变的。

这些事情铃儿都知道,她很感激红霞对她的好和关心。建军其实也不差,铃儿在想,如果留在山里,继续上学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嫁给山子那样的,唉,怎么可能嫁给山子,山子对她再好,只不过是把他当哥哥,山子跟建军简直没法比。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铃儿孩子似的,跟红霞和两个娃娃一样,都很期待,姨抽空做衣服,年后结婚她和建军要穿的衣服、鞋子,不都得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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