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下载 转载 作者长江的风)

?等水生回到渡口时,财旺叔已经上床睡着了,而且还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看来爹爹确实是太累了,刚刚从诊所里回来,这又急着盖房,加上晚上陪着帮忙盖房的一群穷哥们喝多了酒,看来爹爹是轻意不会醒过来的了。

??水生很是心疼,没有再叫爹爹起来吃干爹带过来的好酒和下酒菜,兑好热水坐在堤坎上开始洗脚洗脸。

??已是深冬,河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但不知疲倦的九曲河水,依然淙淙有声。

??自他记事开始,他就生长在这九曲河畔。这里是他的家,这里有他幸福美好的童年,在这里,他收获了厚重伟大的父爱。

??假如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他宁愿自己就是财旺爹的亲生儿子。假如人可以不长大,那他宁愿自己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那样他就可以一辈子与爹爹相守在这九曲河畔。

??但这一切都只是假如,事实上,他已经长大,而长大的后果,就是让他失去了许多曾经的快乐。他感受到了生活的无奈,他开始发现,他已经不能再只做他自己。

?洗完脸,回到棚子里,虽然看不清,但爹爹的鼾声却是越发的响了。

??爹爹睡得很沉,除了劳累,看来更多的是因为喝醉了酒。以前,每次爹爹喝多了酒的时候,也都会像现在这样傻睡。

??因为这是临时由几根木棒支起一个简易草棚,很小,就连这床也都是用几块木板搭成的,窄得几乎只能容得下财旺叔那强壮宽厚的身子。

??水生轻轻地将爹爹往里面推了推,

??“你……是……水生……”财旺叔迷迷糊糊地问道。

??“爹,是我。”水生轻声地回答。

??“水生,你这个娃娃,半夜三更地摸到老子床上来做啥?老子不是说了要你到你干爹家去住的嘛,我都说了这里床小睡不下……”

??“爹,水生想回来陪你嘛,这床小点没有啥,我们挨着睡就是了。”

听爹爹发恁个大的脾气,水生吓得吱唔着说。

??“床太小了,都叫你去干爹那里睡着先,等到我们的新房全部弄好啦,我在你的房间安好床了,以后周末回来了,你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间睡啦。”

??“爹,水生正是看你睡得香,所以才没有叫醒你嘛”

“行了,那你先睡吧,我出去透透气。”

相比起来,这外面反而比起棚内明亮得多。

??河风很大,但冬天晚出的淡月,让财旺叔能隐隐看到自己惆怅的影子。

??因为静,所以河水哗哗有声,但却无法看得到水的清澈。深冬了,淌河的人少了,河底的卵石上,已经披上了一层层滑滑的青苔,于是,于这朦胧的夜色下,九曲河水便像极了一条被人扭曲过的黝黑的绸带,又像是少女婀娜的腰肢,或许,这更像是一条灵动的五线谱,只是,这音符中跳动着的是无尽的伤感与叹息。

??河水对岸,大山依旧,如一条倔强的懒汉。一但兀立,便再也不想挪动分毫。

??财旺叔静静地注视着夜色中的远山,不言不语,有泪渗了出来,在月色下闪着淡淡的银光。

??没有睡意,很冷,财旺叔又打了一个寒噤,摸着月色将盖房用得剩下的作废的木块收到一起,点燃取暖。又裹上烟叶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口,将浓浓的烟雾喷吐出来,随着冷风四下飘散。

财旺叔正在发呆的时候忽然感到背上一热,身上一沉,侧头看时,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老鲁的那件羊皮大衣。水生站在身侧对着他笑。

??“你这个娃娃!外面恁个冷,你还给爹拿衣服出来做啥,爹爹在这里有火烤呢,一点也不冷。你快回到被窝里去。”财旺叔嘴里吵着水生,但他心里却比这红红的火焰还要温暖。

??“爹,我今晚去见过干爹了,他还托我给你带来了酒菜,就放在棚子里呢。”水生说。

??“啥,你真的见到你干爹了?你干爹还让你给我带来了酒菜?那你干爹为啥他自己不送过来?”财旺叔急忙问。

??“本来他是要亲自给你送过来的,可在半路上遇到了我,于是,他就让我带了回来。”

??“那你为啥不让他与你一起来?”

??“我说了,可他说他忙,铺子里还有好多事呢,他说等有时间会过来看你的。”水生看着爹爹。

??“哦,我想他是不会来的了,说不定他还在生我的气呢。”财旺叔又用力的叭叽了一口烟斗,说。

??“爹,你说干爹在生你的气,可干爹又说是你在生他的气,你们两个到底是啷个回事嘛?”

??“哎呀,这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问了。外面冷,你还是快进棚子去睡觉嘛,天还没有亮呢。”

??“嗯!”水生嗯了一声,嘟着嘴回到棚子睡觉去了。

??看着水生的背影,财旺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回过头,凝望着河水对岸的远山。

??远山的影子,在晨曦中渐渐地清晰起来了。

因为简单,屋子盖起来很快,第八天的时候,财旺叔的新木房就盖好了。

??高兴,更是为了要感谢这些天主动热情来帮他盖房的朋友们,财旺叔特意买回了好多的酒菜,让二愣媳妇帮忙好好弄一桌,说晚上要与大家一醉方休。

??天黑的时候,手脚麻利的二愣媳妇愣是将一桌丰盛的晚饭摆在了新房堂屋里新做的大方桌上。

??财旺叔的搬家饭就这样开始了,本来都是一些粗鲁的庄稼汉子,一个个都是好酒量,加上平时都开玩笑习惯了,这酒得喝,玩笑自然也是要开的了。

??“财旺叔,你这下新房也盖好了,就差一个女人了,你干脆抓紧点,再给我们找一个婶子回来嘛。”

??“就是,财旺叔,你不着急我们着急呢,这屋头要没有一个婆娘呀,可就像是啥都没有了呢,你看这天越来越冷,说不准就快要下雪了,要没有一个煨脚的女人,财旺叔你这个冬天啷个过哟!”

??“你们少啰嗦!老子都不急,你们急个球!”财旺叔喝了一口酒,大声的说。

??“哈哈,财旺叔,我看你是心里早就有主了吧,是不是这个人就近在眼前哟,要不就是你眼光太挑,一般的粗皮娘们你看不上。”

??这顿饭吃得很高兴,酒也喝得很开心。最后大家都醉醺醺地走了。二愣媳妇要帮着洗了碗筷再走,可财旺叔不干,说天晚了,孤男寡女相处一室不方便,又从屋子里找出了五个大洋硬塞给二愣媳妇,让她回家好好过日子,眼看快过年了,二愣没准就快回来了。

??二愣媳妇没有吭声,但听财旺叔一提起二愣来,她就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不停地用衣袖擦着眼睛。

??见她伤心,财旺叔便不再说。他也不晓得他该如何去安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女人,如果说以前他对她只有恨,因为她握住了他与香香的把柄。

那现在呢,尤其是他对这个女人有了更多的了解过后,他又开始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同情之心,这个女人在他的心中,并不再如大家所讲的那样一文不值。

??“财旺大哥,我……我……我们……”二愣媳妇抬着泪眼看着财旺叔,欲言又止。

??“小翠呀,我说过,你应该叫我叔才对呢,你不说叔也明白你的心思,你的日子是不好过呢,你应该要想得开一些,回去去好好看着你自己的家,如果还有啥叔帮得上的地方,你再来找叔就是了。”

“其实这几个月以来呀,叔的日子也不好过呢,可还不是一天天的过来了?这下叔的空闲时间多了,正打算着四下去打听一下二愣的下落呢,你回家好好的等着嘛,叔一定想办法给你把二愣找回来。”

??财旺叔明白二愣媳妇的意思,但他是再不可能与她发生关系的了。于是便避重就轻的说出了这些话来。

??“嗯!”二愣媳妇又擦了擦眼睛。望着财旺叔一笑。

??看着小翠带着泪水的笑脸,财旺叔也笑了笑,又叹了一口气。

??用渡般将小翠送过了河,回来看着一大桌的碗筷,财旺叔也没有了丝毫收捡的心情。

??对他赵财旺来说,今天也算得上是一个大喜的日子了,就在今天,他又再次盖起了自己的新房,他又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人都走了,面对着空空荡荡的新房子,他的心里也是空空荡荡的。总觉得似乎是少了点啥。

??“老鲁。”财旺叔又想起了老鲁,他的生活也正是因为没有了老鲁而单调而空虚。

??是啊,老鲁这个糟老头子也真是,就连他赵财旺搬进新家恁个大的喜事,他居然也不过来朝贺一下。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的希望能与老鲁在一起呀,他真的很想与老鲁在一起共享他重建新房的喜悦,他愿意把他自己最高兴的时光与老鲁一起分享。

??自盖房以来,除了第一天老鲁到渡口来找过他并对他大发一通脾气过后,再就只是第二晚偷偷来看过他了。要不是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那件连老鲁他自己都舍不得穿的羊皮大衣,他都不会晓得老鲁曾经来过。

??可那晚老鲁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其实,如果那晚老鲁叫醒他再对他说一声对不起,或者是老鲁再靠在他的胸前洒一回猫尿,那他一定会原谅他的,要说他确实是生过老鲁对他言而无信的气,他也怀恨过老鲁对他的不忠。但现在,他只剩下对老鲁深深的思恋,只剩下老鲁对他的种种得好了。

??此时,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堂屋里,财旺叔眼前全都是老鲁的影子,耳边全都是老鲁的声音。老鲁的笑,老鲁的泪,老鲁柔弱但却温暖的怀抱,都让他是如此的回味。

??看来老鲁这回是真正的生气要离开他了。或许,老鲁又与陶天一在一起吧。也或许,老鲁这个时候还正在铺子里加夜工吧,老鲁那单薄的身子又啷个承受得消嘛,要是他不小心再来一个风寒感冒,又会有谁给他做饭熬汤……

??细想与老鲁同床共枕这几个月来,老鲁对他是处处忍让,体贴关怀,对他是柔情似水,百依百顺,为了成全他与香香,老鲁又是冒着风险为他传递消息,在他与陶太爷发生冲突的时候,老鲁更是为了要保护他而不惜与陶天一对峙,四面周旋。可他赵财旺呢,除了动不动在老鲁面前发一通脾气之外,他又对老鲁又做过啥?

??财旺叔是越想越心疼,越想越自责,这些天盖房子太忙,晚上又得留在渡口照看材料,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事情,也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事情。这一下清闲下来,他就满脑子全是老鲁的影子,再也无法抗拒对老鲁的愧疚与思念。虽然与老鲁分开并没有几天时间,但他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

??不行,他必须要去见见老鲁,他一定要去向老鲁表白他的心,对他说他爱他,喜欢他,离不开他,请老鲁不要与他这个鲁莽汉计较,不要离开他,现在他房子有了,太平日子就要来了,他们应该在一起好好的享受幸福的日子。

??起身走到里屋的房间,财旺叔拿起老鲁的羊皮大衣就往外走,老鲁一定还在铺子里忙活,没有这件上好的羊皮大衣,老鲁一定会冷的,可不能让老鲁冻坏了本就单薄的身子。

??财旺叔正要开门出去见老鲁时,门却突然砰砰的响了起来。

??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几天就过去了。

??天又黑了下来,陶太爷在陶记酒馆里一个人喝了不少酒,微带醉意的回到陶家大院的西花厅。正要宽衣就寝时,孙管家急忙走了进来。

??“老爷,您可回来了,吃饭时见您没有回家,国芳我可真为您担心呢。”孙管家一见老爷就说。

??“国芳呀,我没有回来吃饭是因为在酒馆里陪人喝酒呢,你呀,就是太胆小了,有啥好担心的嘛。”陶太爷说着,打了一个酒隔,理好长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老爷,国芳这些时间实在是太忙,虽然这已经进入腊月好些天了,但国芳今天才把冬月的帐单整理完毕,现在拿过来请老爷你过目。”

??“呵呵,国芳呀,你可是辛苦了,你事太多,又太累,这帐单晚几天没有啥。”陶太爷捋着下巴上花白的长须,望着孙管家笑。

??“多谢老爷的体量!”孙管家很感动,又擦了擦眼睛,他不晓得为啥现在只要是能听到老爷体贴的一句话他都想哭。

??“国芳呀,下人的上个月的工钱都发放完毕了吗?”

??“回老爷!都已经发放完毕。”

??“好,好,这样好,眼看要过年了,我们可不要拖欠了下人们的工钱,还有,等过年发腊月的工钱的时候,你记住给每一个人都发双倍的工钱,这样也让他们一年到头有个好心情。”

??“是!老爷,国芳一定照您说的去办。”

??“还有,国芳呀,你尽早召集河对岸九曲河村租种我们土地的全体村民开一个会,通知他们今年都不用上交租粮和年晌了,今年的灾荒重,他们也没有啥收成,就算是让他们都白种一年吧。”陶太爷又说。

??“是!是!老爷,国芳明天就去安排这事。老爷您真是为穷人着想,菩萨心肠。”见老爷今晚如此的开明,孙管家也很是高兴,对老爷更是多了一份敬佩。

??“哈哈,国芳呀,人就应该要有一份菩萨心肠嘛,只是我恨自己领悟得太晚了一点,对自己以前所犯下的不少罪恶是悔之莫极呢。要说起来,上天对我陶天一终究不薄,让我能有水生这样一个继承家业的优秀的好儿子,这就算是我以水生的名义做一点好事吧。相信水生一定也会支持我这个爹这般去做的。”

??一提起水生,陶太爷很是欣慰,抚摸着胡须笑,虽然水生还没有认他这个爹,但他早已认定了水生这个儿子。他一定要用事实证明,他不是一个坏人,他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善良的好父亲,他要让水生心甘情愿的回到他的身边。

??“是!老爷您说得对,恭喜老爷您能有水生这样的好儿子。”孙管家的好话总是恰到时机。

??“国芳呀,你晓得财旺的房子盖得啷个样了不?”一提起水生,陶太爷便想起了财旺,问。

??“回老爷,听说赵财旺的房子盖好了,今天擦黑时他还请客喝了搬家酒呢,回大院时我见到张屠夫了,他都喝得不晓得东南西北了。”孙管家回道。忍不住想笑,似乎是又想起了醉得一塌糊涂的张屠夫可笑的样子来了。

??“哦?恁个快?今天就喝了搬家酒?”陶太爷似乎有些意外。

??“回老爷,盖木板房简单,所以就快嘛。其实,他这也不算啥搬家酒,只不过是他的那班穷哥们……在一起喝了一回酒。”

??“哦,这样好!这样好!不管是不是木板房,赵财旺他总该得有自己的家嘛。看来呀,老夫该得去见见他了。”陶太爷呵呵一笑,站起身来。

??“老爷,您这就要去见赵财旺?这外面都黑尽了,老爷您还是明天白天再去不迟嘛。”孙管家不放心老爷这个时候去见财旺。想要阻止。

??“国芳呀,我看还是现在就去的好,晚上比白天更方便。”陶太爷望着孙管家笑了笑,又说:“我这个人嘴笨,脾气也太燥,怕一个字说得不好,又会惹得他这个倔巴佬生气呢。你的嘴巧,还是由你陪我一起走一趟吧。”

??“是!是!老爷,如果您愿意,国芳我自当陪您前往了。不知老爷您是不是想去找财旺要回水生?”

??“国芳呀,老夫我可是早就想着这一天呢,我陶家的大业还等着水生回来发扬光大呢。再说水生他总不能一直跟着财旺住下去吧。”陶太爷叹了一口气,又说:“不过国芳呀,我们今晚去,千万不要主动找财旺提及水生的事情,我们只说是去祝贺他喜搬新家就是了。”

??“是!是!如果老爷您不提,国芳我不提水生的事就是了。”

??“对了,国芳呀,你去把我那根保存在箱底的人参拿出来带上。”陶太爷又说。

??“啥?老爷您刚才说啥?您是说要带上那根连您自己都一直舍不得用的老山参?那可是一根两百多岁的老山参呢,价值昂贵,来之不易,老爷您不会是想要把他送给赵财旺吧。”

听老爷要带上百岁的老山参去见赵财旺,孙管家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听老爷说是要带着百岁老山参去见赵财旺,孙管家吓了一大跳。

??他晓得这根老山参的来历,还是在十几年前,老爷听人讲起陕西的一位老药农在深山中意外挖到了一棵两百多岁的老山参,老爷便想将这山参弄到手,可等他亲赴陕西费尽力气找到这个老药农并要高价收买的时候,才知道这棵老山参已经被一个叫独眼龙的匪帮头子抢走。后来,老爷又经过明查暗防,锁定了独眼龙的住处,在成交不成的情况下,老爷硬是带着几个得力的助手从独眼龙的地盘上将这棵百岁山参抢了回来。

??山参抢回来后,老爷自己却一直舍不得用,就连好多有钱有势的人要花高价从他手中买走,但他都一直没有答应,而是用一个镀金的大木盒子将山参好好保管了起来。

??“国芳呀,叫你带上你就带上嘛,如果财旺能归还水生,这区区的一根山参又算得了啥嘛,再说了,财旺才受过伤,正好也用得着这样的好山参补补身子。”见孙管家不乐意,陶太爷又说。

??“不!老爷,国芳不干,恁个好的东西,只能留着老爷您自己用,老爷您年纪大了,也正好用得着呢,这可是千金难得的老山参呢,国芳真的舍不得,国芳明天就下县城去找最好的中医,给你把这根人参加工出来,让您补补身子。”一听老爷正是要将山参送给赵财旺,孙管家哪里肯干。

??“国芳,老爷我晓得你这是在担心我,这山参是很金贵,但你应该清楚,这对于我陶家庞大的家业继承人水生来说,一根百岁老山参也就算不了啥了。”

??“老爷,国芳也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可是……”

??“国芳呀,老夫我已经决定了,你照做就是了,不要问那么多。”陶太爷有些不高兴了。甩手走出了房门。

??“是……是……老爷!国芳这就去取来。”

??――――

??且说财旺叔一个人在家,再也无法忍受对老鲁的思念,决定到裁缝铺去见老鲁,刚拿着老鲁的羊皮大衣准备出门,突然听到门响。

??财旺叔一惊,想着这个时候除了老鲁,是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找他的了,心里好是激动,这个糟老头子,你终于是忍不住来见老子了,看老子今晚啷个收拾你!慌着上前去打开房门:“老鲁,你这才晓得过来……”

??但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他日夜思念的老鲁,而是望着他嘻嘻直笑的孙管家,紧跟孙管家身后的,正是他不想再见的陶天一。

??面对着门外这两位突然光临的不速之客,财旺叔一时愣在了当场。

??“呵呵,财旺老弟呀,看来我们并不是你想要见到的人了。”孙管家站在门口笑。

??“原……原来是你们!你们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干啥。”

??“呵呵,财旺老弟呀,你说这外面又冷又黑的,就不打算让我们进屋坐坐?”孙管家还是眯着小眼看着财旺笑,很是客气。

??“哈哈,财旺呀,孙管家说得也对,即便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也不是你要等的人,但你也总不能就让我们在这外面冻着吧。”陶太爷在孙管家身后打了一个哈哈,摸着长长的胡须看着财旺笑。

??想见的人没有来,不想见的人却偏偏来了,财旺叔本没有多少心情招呼客人,但又实在是放不下面子,毕竟他不好意思拒绝孙管家的一张笑脸。便马上稳住情绪,也打了一个哈哈:“你们来都来了,那就进来坐嘛。”

??财旺叔将两人让进屋子,又腾出了两把椅子来,不管怎样,人既然来了,自己还是应该大度一些才对。但他并没有给他们泡上茶水。

??“财旺老弟,看你的新房子都盖好了,我们这是专门来朝贺你的呢。”孙管家进屋,将陶太爷带来的两瓶酒和装有人参的镀金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就盖了这两间木板房,有啥好朝贺的!”财旺叔应付着说。心里却还在想着老鲁。

??陶太爷也不客气,自个儿地挨着财旺叔坐了下来:“财旺呀,这朝贺是次,我来向你道歉是真。”

??“向我道歉?为啥要向我道歉?”财旺叔愣了陶太爷一眼,自顾自地裹起了烟叶。

??“因为……因为上回在陶家大院时我一时失手将你打伤,我心里一直是耿耿于怀呢,今晚是借朝贺你喜迁新家之机来向你陪礼道歉的呢。”陶太爷笑了笑又说:“我这回可是真心实意的来。”

??财旺叔没有吱声,望着门外。

??“哈哈,财旺呀,你不做声,看来你是不怪我这个老哥了?你也愿意原谅我了。”

陶太爷呵呵一笑:“其实老哥现在并不怪你与香香来往了,你与香香的事,后来我都听鲁旭讲了,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该娶了香香。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财旺叔猛的回头看着陶太爷。

??“财旺呀,你应该会明白老哥的话,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已经晓得你与香香之间的故事了,我不该于无意之中分开了你与香香这样一对真心相爱的人。”

??“呵呵,看来你现在是明白香香应该是我赵财旺的女人了?可是你明白得太晚了。”财旺叔得理不让人。

??“赵财旺,你这是啥意思……”孙管家见赵财旺在老爷面前没有一点礼数,有些急。

??陶太爷急忙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孙管家,又打了一个哈哈:“是!财旺呀,你说对不错,香香本来就是你赵财旺的女人,我不该娶了你的女人,但我却并不是故意的,因为我那时根本就不晓得这中间的一切事情,也从来没有听你和香香对我提起过。所以,还请财旺你能原谅我的无知之过。”

??财旺叔狠狠的叭叽了一口烟斗,仰头无语的盯着天花板,又轻轻的将烟雾从嘴里喷出来。他晓得陶太爷所讲的是心里话,他也晓得陶太爷并不是成心要抢走他的香香,但事实上,香香却正是因为他们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仇恨而离开了这个尘世。

??陶太爷有错么?如果没有,那他赵财旺又错在哪里?

??“财旺老弟呀,我晓得你心里不好受,但香香她人已经走了,你应该把她忘了,你应该与我家老爷化敌为友才是。”孙管家在一边搭话。

??“财旺呀,孙管家他说得对,我们之间的仇恨,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误会而已,现在是啥都明了,我们也就不应该再为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苦恼了。不论如何,我们也算得上是干亲家的关系嘛,就算是你不认我这个亲家,但你也没有必要再把我当成仇人不是?”陶太爷又说。

??听陶太爷与孙管家两人的说话,财旺叔显得很是平静,因为他确实也无法再找到反驳他们的理由。这半年来,他如活在梦中,一个真实的梦中,也许,现在是他梦醒的时候了,为了一个梦而痛苦,还有啥意义?

??于是,他又抽了一口烟,转过头来望着陶太爷,说:“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不过,我也不希望你再提到其它的事情。”

??“其它的事情?你的意思是……”陶太爷看着财旺。

??“哈哈,你今晚不只是为了向我道歉而来吧?”财旺叔看着陶太爷。

??“哎呀,我说财旺老弟呀,你说话就是一针见血,我们还确实是另外有事想与财旺老弟你商量呢。我们老爷是……是想接水生回去住几天呢。”孙管家心领神会,赶紧跟上财旺叔的话头。

??“是,财旺呀,老哥我正是想接水生回去住几天呢。”陶太爷笑着附和:“当然这要看你的想法,我也没有丝毫要强求的意思。”

??“哈哈,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赵财旺不同意的话你就要强求了?”财旺叔狠狠的抽了一口烟,盯着陶太爷看。

??“财旺老弟呀,你这可就理会错了我家老爷的心意了,我家老爷只是想让水生回到陶家大院去住几天,并没有强行要抢走水生的意思嘛。”孙管家笑着解围。

??财旺叔侧过头愣了多嘴的孙管家一眼:“我再说一遍,不管水生是不是我的亲生,但在我赵财旺的心中,他比我的亲生儿子还亲,这些年我也一直都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天地良心,我赵财旺这一辈子对得起水生。任何人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他,他永远都只会是我赵财旺的儿子。”

??本来还显平和的财旺叔,一提到水生归属问题的时候,火气就上来了,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让步,他也决不想再失去水生这个儿子。

??“可水生终究是我的亲生骨肉嘛。”陶太爷也有些激动。

??刚才还算平和的气氛,一下又变得紧张起来。

??“哈哈,看来你是非得要抢走我的水生了?”财旺叔狠狠的瞪着陶太爷。眼看就要发作。

??“哎呀,我说财旺老弟呀,看你说上火就上火了。”

孙管家看着气氛不对,怕这两个人钢火脾气一上来就不好收场了,于是急忙圆场:“财旺老弟呀,我晓得你不爱听,可我们老爷说得也对嘛,水生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嘛,你说得也不错,水生是你一手带大的,你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这点我们老爷可是感激不尽呢。”

“再说了,你养大了我们老爷的儿子,我们老爷不也一样养大了你的女儿?而且桃儿还不同样一直都是我们老爷的心肝宝贝?”

“在这一点上,你们算是扯平了,应该是谁也不欠谁。现在桃儿已经认你做爹了,可水生到如今都还没有叫我们老爷一声爹呢,你说我们老爷心里能想得过去?将心比心,你想想我这话是不是说得在理?”

??孙管家说得头头是道,财旺叔听起来也觉有理,将一句就要出口的粗话又咽了回去,一口一口的叭叽着烟斗。

??“财旺呀,国芳他说得对,我今天并不是来抢水生,我只是想水生能认我这个爹,有时间回陶家大院去住上两天,你还是他的爹,水生愿意跟着你就跟着你,我没有强迫的意思,但你总不能不让他叫我一声爹吧。”

陶太爷很快恢复了平静,笑着又说:“我晓得你为水生付出了太多,我这里很是感激,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的要求,只要我陶天一能做得到的,我决不说一个不字。”

??“你以为我是为了钱?”财旺叔突然打了一个哈哈:“水生在我的眼里,不是钱可以比较的。”

??“不!不!财旺呀,你是理会错了老哥的意思呢,老哥我这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给你一定的补偿呢。”陶太爷急忙解释。

??“那些没用的话少扯!水生认不认你这个爹是他自己的事,与我赵财旺无关,他愿不愿意回陶家大院去住几天也是他自己的事,我赵财旺没有栓住他的腿。”

财旺叔看了一眼陶太爷:“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这就回去吧,我也不会强迫水生做啥,我尊重他自己的选择。”

??经过沉思,财旺叔说出这一番话来,也许,这要算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吧。当然,同时他更坚信,水生永远都只会是他赵财旺的儿子,水生是决不愿离开他这个爹的。

??“你的意思是同意让水生回陶家大院去住两天了……”陶太爷急忙问。

??“老子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不想多说,你们这就回去吧,我要睡了。”

财旺叔打断了陶太爷的话,挥了挥手,不再吱声。

似乎又突然想起了啥,指着桌子对孙管家说:“孙管家,请你把带来的东西都带回去。”

??“哎呀,我说财旺老弟呀,你恁个认真做啥嘛,我家老爷晓得你喜欢喝酒,所以就特地给你带来了这两瓶上好的杏花村。”

“老爷又想着你这才伤好出院不久,应该要好好补补身子,于是又给你带来了这棵百年老山参。这棵老山参可是我家老爷花了好多心血才弄到手的呢,连我家老爷自己都一直舍不得享用……”

孙管家急忙解释。

??“好了!好了!如此贵重的老山参,我赵财旺更是无福消受了,你马上给我带回去!”

见孙管家不愿带走,财旺叔又上前将人参和酒拿起来,非要塞给孙管家。

??“赵财旺!你这到底是啥子意思嘛!老夫我给带这个百岁老山参过来,可不是图啥子排场,更不是想以此来求得你的谅解,是,孙管家是说得不错,这样难得的人参老夫是连自己都舍不得用,但老夫为啥就舍得送给你赵财旺?”

“你到底是觉得这东西太贵了还是不愿接受我的诚意嘛?就算是老夫我真心的为了要感谢你对水生养育之恩也不可以吗?你对水生的大恩大德又岂是这一根人参可以补偿的?”

??陶太爷大声训斥了财旺叔几句,站起身来理了一把长长的胡须,又大声说:“赵财旺!老夫的话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如果你还当成是我在放屁的话,那你现在就将这根老山参扔到河里冲走算了。”

??陶太爷说完,狠狠的甩了甩长衫,转身出门走了。

??面对着老爷这一通突然而至的怒火,孙管家有些不知所措,看看老爷,又看看财旺。等老爷都已经走到了门外,他这才回过神来,慌着提起长衫下摆跟了出去。

??陶太爷的这一番话来得太突然,财旺叔也一时有些懵,等着回过神来,两个人都已经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财旺叔回到桌边,将手里的两瓶酒和装有百岁老山参的盒子放回到桌上,然后又无力的瘫坐到椅子上,仰着头木然的看着屋顶上那跳动闪跃着的煤油灯的影子。

??这一夜,他或许又将无眠。

财旺叔无眠。而此时此刻,鲁裁缝也正在床上辗转反侧。

??几天下来,他再没有去渡口见见财旺,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开始有些害怕见到财旺了。他害怕他再次见到财旺的时候,自己的情感又会如决堤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虽然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很痛苦,但他似乎已经是别无选择。也或许是他已经爱得疲惫,他脆弱的心再也受不起任何的周折。

??就在前天晚上,他连夜去了县城一趟,今天擦黑时才从县城里赶回来。

??他是被他的两个女儿骗到县城去的。

??前天擦黑的时候,他听说财旺的房子已经盖好并在请朋友喝酒,于是他便决定去见见财旺,祝贺财旺搬入新家。但就在他去渡口的路上,收到了两个女儿托人从县城里捎上来的联名信件。信里要求他收到信后必须马上到县城一趟,让他不管有多忙他都必须得放下铺子里的生意马上下城,说是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与他这个当爹的商量。

??看到信后,鲁裁缝吓了一大跳,以前要有啥事的话,两个女儿大都会请人捎一个口信就行了。

但这回两个女儿的信件上不只是用上了联合签名,甚至是还用上了万分紧急的字眼。以为是两个女儿家出了啥子不好的大事,看完信,鲁裁缝是双手发抖,回到铺子马上给两个徒弟安排好事情,自己则立即雇用了一辆马车连夜往县城赶去。

??因天黑路窄,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的时候,鲁裁缝才忧心忡忡的赶到了县城的小女儿的家。

直到见了大女儿大女婿也抱着两个还在熟睡的外孙女赶过来,见到两个女儿家的人都安然无事,他这才最终放下心来,但接着怒气就上来了,责问两个女儿为啥明明没有急事还要急着叫他下城,害得他又惊又怕,还披星戴月的赶到县城,他铺子里的生意正忙得不可开交呢。两个女儿居然还有闲心和他这个年迈的老爹开这样的玩笑。

??鲁裁缝很是生气,大闹了女儿女婿们一通,然后怒气冲冲的一甩衣袖,当场就要折身赶回陶家镇。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先是对他道歉陪礼,说是要不恁个做,他就不会下县城去见她们,事实上她们也已经给他带了好几回口信让他下城了,可他就是不肯去一趟,这也是她们没有办法的办法。

接着就开始了对他的家庭“审讯”,问他都几十岁的人了还不顾身子的拼命挣钱,究竟是为了啥?

还说是他的大女婿已经升了县小学的校长,二女婿又是县中学的老师,两个女儿也都在学校教书,不差钱用,养得起他这个爹。

所以,坚决不让他再开裁缝铺了,让他必须要在年前将裁缝铺转手出去,然后下县城安享晚年。

??鲁裁缝当然是不会乐意的了,这个以他名字命名的裁缝铺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呢,哪能说转让就转让出去?

再说现在正是生意的好的时候,如果将铺子转让出去,岂不是白白的放脱了一轮好生意?更何况,他虽已过花甲,但身体一向很好,能做能动,干啥就要由两个女儿来养活?

于是,他当场就拒绝了她们的要求。赌气的坐在椅子上,不肯喝一口小女儿给他泡上的热茶。

??两个女儿女婿担心父亲一个人住在陶家镇没有人照看,要父亲必须得下城与她们一起生活。但鲁裁缝又因为舍不得丢了自己几十年来留下的心血结晶,不肯将裁缝铺转让出去。场面一时僵持。

??这时,鲁裁缝七岁和五岁大的两个外孙女被他们的争论声吵醒,一见是外公到了,嘴里叫着外公就扑到了鲁裁缝的怀里,争着要外公抱,还要与外公亲脸。

鲁裁缝的小女儿又将刚出生不到半岁的儿子抱过来放到鲁裁缝的怀里。看着怀里这个虽已出生半年,但自己却还是初次见面的胖乎乎的小外孙,鲁裁缝的火气一下就消失干净了,一边用手指逗着怀里的小外孙玩,一边应付着轮流的亲两个外孙女的小脸,忙得不亦乐乎。

??这久违的天伦之乐,让鲁裁缝脸上有了难得的笑容,眼眶里已经可见隐隐的泪光。

??见爹爹的怒气消了,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又纷纷的给鲁裁缝做思想工作。说他们别无他意,主要是考虑到妈妈走了,现在留下他一个人在陶家镇他们实在是不放心。

但他们又都因为工作不能随时陪在他这个爹的身边,所以就只能是让他到县城与他们住在一起了。

这样一来,他们做女儿女婿的既可以尽孝,他这个当爹的也可以不用再劳累,好好享受天伦之乐了。再说他的岁数大了,总也有个动不了的时候嘛,这裁缝铺反正迟早也是要关的。

??面对着女儿女婿的一片孝心,又加上几个小外孙的亲热,鲁裁缝沉思了一下,答应说让他再好好考虑一下转让裁缝铺的问题,还说是不管裁缝铺是不是年前转让出去,他都决定了春节时到县城过年,与大家团聚。

??听爹说一定会到县城过年,女儿女婿们才肯松口。不过最后还是笑着说,如果腊月二十五以前不见他下到县城,他们就上陶家镇来将他抬下县城去。

??因为铺子里实在是太忙,在女儿女婿们的一再挽留下,鲁裁缝才在小女儿家休息了一天,住了一晚,今天又被大女婿请到县城最大的酒馆吃了一顿饭,鲁裁缝便匆匆忙忙的往家赶。等回到陶家镇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因为路上劳累,加上身子骨不经折腾了,鲁裁缝回到家感到是腰酸背痛,到裁缝铺看了看,又给两个徒弟安排好了活路,自己就回家睡觉去了。

??但他却根本无法入睡。想着这回的县城之行,他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他欣慰两个女儿女婿的一片孝心,但他又实在不舍这个他用血汉经营起来的、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鲁旭裁缝铺。

对他来说,裁缝铺如同是他的一个孩子,他也已经离不开这个与他朝夕相处几十年的孩子了。

再说了,他在陶家镇生活了一辈子,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他爱这个小小的古镇,他爱这里的山水人情,他不想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这里是他的根。

??要说起来,他两个女儿家的条件都很好,不差养他这个爹的钱,再说,这些年来,他自己也攒下了一笔钱,他也确实没有必要再劳累挣钱了。

人老了,他自己也已经感觉到精力是明显不足了。也许他是应该将铺子转让出去,然后到县城与女儿外孙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了。

??接着他又想起了财旺,或许,他舍不得离开陶家镇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财旺。他不想离开陶家镇是因为他心里放不下一个人。

??他爱财旺,他不能离开财旺,虽然这些天财旺一直没有来找他,但他坚信,有一天,财旺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的,因为他清楚财旺一样也离不开他。

??可就算是财旺能主动再来见他又能怎样呢?女儿女婿们是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在陶家镇住下去了,他迟早都要与财旺分开,也许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鲁旭呀鲁旭,你都儿孙满堂的人了,还一天在情感上纠缠些啥?还整天为了爱的得失痛苦些啥?

都入土半截的老骨头了,还把自己弄得这般累做啥?财旺有儿有女,这下又有了自己的新家,他也好不容易才从失去香香的痛苦中摆脱出来,他应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鲁旭呀鲁旭,你已经伤透了财旺的心,这个时候,难道你就再忍心去破坏财旺来之不易的安宁的生活?

??鲁裁缝捂在被窝里一个人自言自语,为自己找着各种各样离开财旺的借口。

??但找来找去,他却总是自己说服不了自己。

??是啊,他不应该轻意的离开财旺。以前,他不敢与财旺太过亲密,那是因为有陶太爷从中作梗,因为陶太爷也爱财旺,陶太爷也不会轻意放过他鲁旭,他害怕自己的处理不当,陶太爷会对财旺下毒手。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有了水生,陶太爷是不会也不敢对财旺啷个样的了,而同时,他也已经对陶太爷挑明了他的态度,他爱财旺,他也请求陶太爷能成全他与财旺,而陶太爷还似乎已经暗许了他将再不会干预他与财旺之间的交往。

??他现在应该大大方方的与财旺真心相爱才对,他们之间已不再有任何的阻拦。

他们应该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相守一生,一直走到人生的尽头。他应该留下来,好好的将裁缝铺经营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做不动了为止。

想必到那时,财旺应该也撑不动船了吧,那他们就天天在一起相伴,白天在一起看山看水,听财旺唱那永远都唱不完的情歌,晚上,就与财旺紧紧相拥而眠……

??可是,财旺还会回到他的身边么?财旺还会原谅他这一回么?财旺会相信他的解释?会相信他那晚亲眼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他与陶太爷之间的一场分手仪式么?财旺会真心的愿意与他相伴到人生的尽头么?

??赵财旺,你这个大憨包!你这头老倔驴!你这个不会体贴人心的莽撞汉!你明明晓得老哥我是真心对你好,你明明也是真心喜欢我的,那你为啥就非得要揪着老哥的错不松手?

再说,老哥我到底又是错在了哪里?老哥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有一天能与你这个憨包在一起长相厮守?

??不!不!鲁旭呀鲁旭,你这个痴情的家伙,你女儿都已经对你下了最后的通牒了,要你赶紧处理了裁缝铺,然后下县城去与她们享受天伦之乐,你那刚刚学会笑的小外孙还等着你去照看呢。

再说了,就算是财旺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你就真的能与他相爱一生,永不分开?你老了,你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归属了,女儿的家才是你最后的归属。财旺还有水生,还有桃儿,财旺也应该会选择他自己的归属……

??鲁裁缝躺在被窝里,脑子里乱得很,一会儿财旺,一会儿女儿,一会儿又是外孙,接着又是自己的裁缝铺,弄得他头痛,也不晓得该如何办好了。

于是又自己骂自己,鲁旭呀鲁旭,该来的已经来过了,你已经得到了财旺的爱。但现在该走的又走了,不属于你的就再也不要强求了。

就让时间去冲淡一切吧。你应该在背后一直默默祝福财旺,祝福财旺过得幸福。

??或许,生活总是痛苦与无奈相伴,幸福的爱总会是来去匆匆。鲁旭呀鲁旭,你真正得到过爱么?还是从开始就不应该拥有?

……

? 当然,财旺叔是不会晓得老鲁现在的心情的,因为他并不晓得老鲁现在正面临着一个是离开还是留下的痛苦的选择。

??他躺在被窝里,又想起今晚陶太爷与孙管家这别有用意的到来访一事来。虽然陶太爷一再强调他没有要回水生的意思,但事实上他明显是急于要来认水生这个儿子的了。

??而且陶太爷不只给他带来了两瓶上好的杏花村,还带来了一棵百岁老山参。

??虽然他意外于陶太爷舍得将如此贵重的礼物送给他,但真正让他震撼的却是陶太爷临走时的那一番话。虽然陶太爷当时是发着怒火说出的一番话,但他分明从陶太爷的这一番话中听出了陶太爷的一番诚意,听出了陶太爷对他赵财旺的关心和感恩之情。

??于是,他又开始迷茫,他甚至是开始害怕再去面对陶天一。

??在他无助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老鲁来,老鲁心思细腻,做事得体,似乎就没有老鲁处理不好的事情。要是老鲁在就好了,这个几巴老头子也真是,难不成你就真的把老子赵财旺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老鲁一定会来见他的,就像是上回一样,老鲁一定又会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行,他得去把门闩打开,他要给老鲁留着门。

??财旺叔留着门等着老鲁的到来,但他等来的这个人不仅不是老鲁,甚至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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