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下载 转载 作者长江的风)

水生不忍看着爹爹向周校长下跪,非要拉着爹爹回家,财旺叔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去做啥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是想把老子活活气死呀?你在这里瞎吼啥?你……你……还不快跪下向周校长赔礼认错!”财旺叔大声地骂着水生,用力推开了水生的手。

??许是财旺叔用力过猛,水生一下坐在了地上,哭着爬起身来:“好!你不回去算了,我回去,反正我不上学了,反正我再也不许你向别个下跪了……”水生双手捂脸,痛哭着跑出了周校长的家。

??“水生,你给老子站住,水生,你往哪里跑……”财旺叔急得直跺脚。

??“老赵,你赶紧去抓到他,可能他刚听你说出他的身世,他一时受不了,想不开,你快去撵到他,小心他做出啥子傻事,我随后就来。”鲁裁缝也急了,催着财旺,又一边用手帕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珠。

??“对,水生他爹,你快去把水生撵到起。”周校长也慌了。

??财旺叔抬起泪眼看了周校长一眼,没再说话,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从学校跑出来,一直到了河边,然后又到了那条他最熟悉的小渡船上,水生才停住了脚步,坐在船板上痛哭。

??小船还是那条小船,杨树也还是那两棵杨树,星光还是那样的星光,这里是他曾经温暖的家。留下过他太多的欢笑,歌唱,树荫下爹爹讲不完的故事,月色下跟爹爹打鱼,睡梦中与爹爹相拥……可现在呢,曾经承载着他太多美好记忆的小屋已经没有了踪影。

??以前,他一直耿耿于怀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现在才知道,其实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的父母在哪里?他的家又该在何方?

??“水生……水生……”财旺叔赶了过来,坐在一边喘着粗气:你这娃娃跑些啥子嘛,都把老子我累得……累得……不行了。

??水生并不理他,面朝着河水轻轻的抽泣,然后又突然转过身子,猛的一下跪在了财旺叔的面前: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事你就想把我赶出家门?

??“水生,你这是说啥……话哟,爹啥子时候说过不要你了,你可是我的儿子呢。”财旺叔这下更是慌了手脚,急着伸手去扶跪在面前的水生。

??“本来就是嘛,你还不承认!要不你为啥子说我是你捡来的?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才这样说,你这样说就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我伤了你的心,你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水生呜呜地哭着,顾不上去擦脸上的泪水。

??财旺叔颤抖着双手抚摸着水生的头发,一边老泪纵横:水生,是爹爹错了,是爹爹说得不对,你就是我亲生的儿子,你就是比我亲生儿子还亲的儿子,以后爹再也不乱说了,你快起来,爹爹不是教过你男儿不要随便下跪的吗?你快起来……

??水生止住了哭声,双眼含泪的看着爹爹:还有,以后我再也不许你向别人下跪了,再也不许!

??“要得!要得!爹一定不再对任何人下跪了,今天爹爹我只是……只是一时着急才向周校长下跪的。水生,你站起来,不哭了,不哭了,你这个样子,爹爹我心里难受。你说得也对,不上就不上了,有啥子了不起的!老子我就不信,这学上不成了就没有活路可走了,大不了你以后跟着爹一起撑船,要得不?水生,不许哭了!”

??财旺叔扶起了水生,一边又觉得很是窝气:这混蛋周校长,有啥了不起!校长又有啥了不起!不就是因我水生打的是他的儿子吗?这混蛋的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水生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爹爹,他没有想到爹爹也敢这样去骂周校长,一时止住了抽泣。

??“走,水生,我们回去,我们回鲁伯伯家去,爹爹不怪你了,有啥子事我们回去再说,要得不?你以后也不许乱跑,要跑得找不到你了,爹爹我可就没法活了。”财旺叔哄着水生。

??水生没再吱声,默默地站起身来,向着鲁伯伯的家走去,财旺叔在后面跟着,没有话说。

??回到鲁裁缝家时,鲁裁缝已经先他们一步到家了。一见水生父子回来,他一下放心了不少:老赵,看你们今天这气怄的,啥子都不想了,心情放开一点。

??说完,鲁裁缝又笑了笑:今天你们爷俩就坐着好好休息,顺便我也好让你们看看我做饭的手艺如何。说完走进屋里,从坛子里盛了米,准备淘米做饭。

??财旺叔好像也想开了,笑了笑:算了嘛,这饭还是我做,要你做饭还不打算把我们饿死。

??“哈哈,老赵,你说得也太严重了一些吧。”

鲁裁缝看着财旺心情好了许多,他的心里也很开心。虽然一直以来他总认为财旺的身世让人捉摸不透,今天听到财旺的一番讲述,让他明白了不少,同时这也让他更对财旺多了不少的敬意与同情。为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财旺可以抛弃一切,就算是他也未必做得到。

??吃夜饭时,水生低着头吃饭闷声不语。财旺叔也没有多话可讲。

??看着这一对冤家父子,鲁裁缝笑笑:对了,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对你们讲呢,不晓得你们愿不愿意听。

??“啥子事哟?”财旺叔急忙问。

鲁裁缝神秘的笑笑:周校长已经决定,撤销原来对水生的处罚,让水生继续回学校上学。他说了他本来也只想吓吓水生而已,像水生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学校又啷个舍得开除嘛,他还等着水生为学校争光呢。再说这事主要是因为黑子而起,关键的错都在黑子身上,开除黑子一个就够了。

??“你说啥?”财旺叔突然睁大眼睛看着老鲁:你是说水生没有被开除,他又可以回去上学了?

??“当然是真的,我啥子时候哄过你们嘛。”鲁裁缝还是笑笑。

??“你当真没有哄我们开心?”

??“当真没有,句句属实。”

??“那……那感情太好了,我的水生又可以上学了,水生,你听到了吗,你又可以上学了。”财旺叔一下来了精神,搂过旁边的水生并在他的脸上叭叽一下亲了一口。

??水生抬起头羞涩的看着爹爹,好不容易的露出了笑脸。

??“老赵呀,水生这事要不是你出面帮忙,还真不好办呢,我会记你一辈子的。”财旺叔看着老鲁。

??“屁话!是你这伟大的父爱感动了周校长,所以他才撤消对水生的处分。”

??“哈哈,我这叫啥伟大嘛,听起来肉麻。”财旺叔不好意思的笑。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可怜了黑子这娃娃,看来他是再也上不成学了。

??“黑子这娃娃也是苦命呀,因为他没有水生这样一个好爹。”鲁裁缝又说。

??水生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抬起头看了看鲁伯伯,又看了看爹爹一眼。

??财旺叔哈哈一笑:老鲁,你就会说好听的,我有啥子好嘛,我要好就不会让水生受恁个多苦了。

??“爹,你说错了,我跟着你可从来都没有受过苦,你对我的好,我也会记一辈子呢。”水生突然插话,又像是不好意思,急着进入了小屋。

??财旺叔一时愣在那里,水生可从来没有对他做过如此直接的表白。一时间,酸的,甜的,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嘴里喃喃自语:我的水生真的是懂事了,我的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呢,看来我真的是没有白养他一场,你说是不?老鲁?

??“是!是!老赵呀,看着你们父子俩这亲热劲,我真的是羡慕死了。”鲁裁缝又掏出手帕擦着眼睛。

??吹灯睡觉,财旺叔刚要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突然感觉水生支起身子侧过身来,好像是在注视着他,良久,他又感觉到水生的嘴轻轻的印在他的额头,接着又轻轻的躺了下去,用手搂着他的腰沉沉的睡去,呼出的热气喷在了他的胸口。

??“这娃娃!当老子的面不敢,就会背下里偷着亲!”财旺叔暗中好笑,侧过身子将水生搂在了怀里。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这是一个幸福的夜,这个夜晚财旺叔又梦见了过去,他梦见水生光着小屁股在岸边的草地上抓蚂蚱,自己撑着小船划行在小河的最中央……

??窗外,月亮泼下漫天的银粉。

??院子里银杏树在微风中招摇着自己的影子,像是轻轻划动的船桨。

??一早醒来,发现水生不在床上,财旺叔慌着下床找寻,却看到水生正坐在院子里念着课文。

??财旺叔心里喜得不行,三两步走进鲁裁缝的房间。叫了几声老鲁也没答应。财旺叔便一下揭开了盖在他身上的床单,看到老鲁正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白得有些晃眼。然后他又照着鲁裁缝的屁股狠狠的揪了一把:老鲁,起床了!

??“哎哟!”鲁裁缝负痛,猛一下翻过身来:死老头子!你斯文点要得不?你要骇死我呀?鲁裁缝埋怨,一边还不停的摸着屁股,看来是不懂得温柔的财旺叔刚才下手太重了。

??“说正经的,你起来看,我的水生今天一早起床后就在院子里读书呢。”

??“那好呀,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鲁裁缝一边套着裤子一边又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也!

??财旺叔似懂非懂:你又卖弄文章了,是啥子意思嘛?

??“意思说是说,丢了马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放屁!丢了马都还不算是坏事,那啥子才是坏事?一匹马可不少钱呢。”

??鲁裁缝忍不住哈哈一笑:老赵呀,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我再说简单点就是,水生这回把周校长的儿子打了,这也许倒是一件好事呢。

??“你又乱扯!赔情又赔礼,还害得老子有生第一回给人下跪,难不成这还会是好事?你就不要逗老子耍了。”

??“你自己想呀,经过这一闹,让他自己明白了不少东西,因此对你这个爹更加孝顺,并从此更加发奋读书。你刚才不是说他一早起床看书吗?”鲁裁缝系着裤带。

??“这个……这个……”财旺叔挠挠脑袋:你真还别说,说不定真还就是一件好事呢。然后他又哈哈一笑:你们识字的人就会拐弯抹角,不像我这个大老粗说得干脆明白。

??吃饭时,财旺叔在一边时不时笑着朝水生看:水生,你饭吃饱了就去上学去,以后可要认真念书,再也不要惹事了,争取给我拿回更多的第一名回来。

??“嗯!”水生摸了摸肚皮,放下碗筷,朝着鲁伯伯和爹爹笑了笑,进屋背起书包蹦蹦跳跳的上学去了。

??财旺叔跟到门口,看着水生消失在街道拐弯的尽头。慈祥的笑容又一次不经意的爬上了他的脸庞。

??水生上学走了,财旺叔心里变得踏实起来,自听水生被开除的事后,他就没有安心过,这两天就总是提心吊胆,想着要真是水生上不了学,那该啷个办?一个十六七岁的娃娃,不上学还会有啥子出息?难不成真的就跟着他撑一辈子的船?再说了,这光靠撑船还能养得活人?于是他又似乎有些感谢起周校长来:这周校长,看来还是通人性的嘛,老子我赵财旺给他下一个跪不冤,只要水生能上得了学,让老子我叫他一声祖宗都要得。

??鲁裁缝也吃完饭走了,家里一下变得空荡荡的。

??财旺叔又到渡口转了转,虽然没有生意,但隔两天不来看看自己的小船,财旺叔心里就会像丢了东西一般不自在。

??从渡口回来,经过陶记盐铺门口,正好看到孙管家在那里指挥着盐工们从马车上往铺子里卸盐,嘴里大声的喝叱着盐工们抓紧时间,手里还忙着登记入帐,真是一幅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财旺叔一直看不惯孙管家不男不女,受不住他说话酸里酸气,但加快脚步想快点离开。

??这时孙管家却无意中看到了一旁经过的财旺叔,便急忙招呼:呦!是财旺老弟呀,你今天还有时间出来走走?老哥我可是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了,心里正想你得很呢,我也正有事要找你谈呢。

孙管家对财旺叔一向都是不屑一顾,说话更是句句带刺,今天突然对财旺叔热情招呼,反倒是让财旺叔不习惯。便笑了笑:孙管家你说笑了,啥子叫我今天还有时间出来走走嘛,我一个无事可做的大闲人,可是天天都有时间出来耍呢,还是你孙管家这一天才叫做忙得不可开交呢。

??“哎!财旺老弟呀,老哥我这也是没得办法呢,谁叫我们家老爷相信我嘛,我的肩上担子可重着呢,想不忙也不行呐。”孙管家似作苦笑,一对细眼眯得都快闭上了。

??“谁叫孙管家你是陶太爷身边的大红人嘛,你有本事他才相信你嘛。”难得财旺叔能说出恭维话。

??“哈哈,财旺老弟你就只会说实话。”孙管家又笑了笑。

??“刚才孙管家你说是找我有事要谈?”

??“是这样,我看你成天寄人篱下也不是长远之计,就算是金窝银窝,也终究比不上自己的狗窝嘛。现今撑渡没有生意,可你又没有其它啥子生活来源,要不你干脆就到盐铺来做盐工算了,虽然挣不上大钱,可糊你们爷俩的口食还是没得问题的,啷个说也总比住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的强不是?只要是我给老爷说一声,看在我的面子上,老爷准会答应。”孙管家接着说:财旺老弟呀,老哥我可没有丝毫其他的意思,老哥我是真的想要拉你一把呢。

??“呵呵,难得孙管家有这般好心肠!可这盐工我还真不想做呢,我撑了半辈子的船,一时还真舍不得收手呢。”财旺叔强压心头的怒火,勉强地笑了笑。背起双手走开了。心中暗骂:猫哭耗子!老子我赵财旺是不是住在别人家里,关你孙国芳的屁事?老子我们爷俩是不是有饭吃,你孙国芳操啥淡心?就算是老子要饭也要不到你孙国芳的名下。老子我住在老鲁家里,是因为老鲁真心收留我,老鲁可是我最知心的好朋友呢……

??见财旺不理自己走开了,孙管家似乎有些生气的咕哝:真是不晓得好歹的家伙,我孙国芳啥子时候这样诚心的想去帮一个人?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然后又急着对盐工们大喝:你们急些啥?没看我在与人说话呀,赶紧把你们刚搬进去的盐再给我搬出来,我还没有编号登记呢。

??――――

??晚上睡觉时,财旺叔又一个人睡到了外屋的小床上。以前不明白时倒没有啥,搂着睡就搂着睡呗,只当是老鲁开玩笑耍而已。但自从几天前和老鲁有了肉体关系之后,财旺叔反而是不好意思和老鲁同床了,他怕无法控制自己而再次弄伤老鲁的身子,也不晓得老鲁的伤是不是好了,再说这男人和男人之事,要真让人知晓了,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老赵,我给你讲一个特大新闻。”鲁裁缝却主动找了过来。

??“啥新闻哟?还特大!”财旺叔闭着眼睛问,像要睡着的样子。

??“哎呀,老赵,看你想听又想听的样子,我啷个给你讲嘛。”鲁裁缝上了床,在财旺身边坐下来。

??“你讲嘛,我听着呢,不会是你又想搂着我睡吧。”见老鲁又上了自己的床,财旺叔便笑着问。

??“是!我就想搂着你睡,你不愿意?”鲁裁缝钻进铺盖,搂住了财旺叔的身子。

??“你这个老头子,老子真是拿你没得办法。”见老鲁钻进了被窝,财旺叔也不好推他走,便往里挪了挪身子。

??“陶太爷家两个被陕西黑帮杀害的盐工今天弄回来了,看样子陶家大院还准备大办丧事呢。”鲁裁缝接着说。

??“人都死了,还大办个球!”财旺叔嘟哝了一句,又问:是陶太爷自己去把死人弄回来的?

??“不是,陶太爷还没有回来,听说是他去找那个黑帮头子报仇去了,是陶记盐铺的盐镖弄回来的。”

??“哦。”财旺叔好像是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眯着眼又要睡觉。

??“你这个死老头,人家给你说话呢。”鲁裁缝又在财旺叔的揪了一把。

??“唉哟!你又发骚呀,痛死我了。”财旺叔负痛,一下坐起身来。

??“我就是发骚了,你要再不理睬的样子,看我不把你的玩意揪下来。”

??“你敢!老子这东西还留着有用呢,要揪坏了,到时候借你的来用呀!”财旺叔又往里边挪了挪身子:不要逗了,睡吧。

??“你要睡就睡吧,我也不说了,不过你到时不要怪我没有对你讲。”鲁裁缝不再理财旺叔,背过身子也要睡觉的样子。

??“哎呀,我说你这个老头子,又是有啥子重要的事嘛,弄得神秘兮兮的。”见鲁裁缝不说话,勾起了财旺叔的好奇心,又侧过身来,从后面支起身子问。

??“你不是要睡吗?”这下鲁裁缝倒是不着急了。

??“我这下不睡了,你讲嘛,是不是和我有关的事?”财旺叔讨好鲁裁缝。

??“那你就好好的听我讲,这事当然是和你有关了,没与你有关的我还不说呢。”

??“啥子事嘛?”财旺叔有些急。

??“这下我又不想说了。”鲁裁缝卖着关子。

??“是香香的事。”鲁裁缝故意轻松的说。

??“啥?是香香的事?”财旺叔一下激动起来,望着老鲁。

??“是,香香让我给你传话呢。”鲁裁缝。

??“哎呀,老鲁,我问你正事呢,你尽往边坡里扯!”财旺叔有些急。

“那你亲我一下我再讲。”老鲁得意地说道。

财旺叔尴尬的说:“男人亲男人,算什么嘛?

??“不亲算了,我明天再对你说香香的事,我困了,想睡了。”鲁裁缝说着闭上眼睛要睡。

??“好!好!我这就亲。”财旺叔拗不过,只好闭着眼在鲁裁缝的脸上亲了一口。

??“不对,要亲嘴呢。”

??“老子……我真拿你没有办法。”财旺叔又闭上眼睛将嘴朝鲁裁缝嘴但嘴刚靠在一起,鲁裁缝伸手就将财旺叔的头搂住了,并用嘴紧紧的封住了财旺叔的嘴。

财旺叔挣扎着让老陆亲了一会儿,挣脱了老鲁说道:“行了老头子,这下可以说了吧。”

鲁裁缝得意而满足的笑着说:“香香要我给你传话,她说明天要给陶记盐铺死了的两个盐镖举办葬礼,想请你帮忙唱明晚的夜歌呢。”

??“啥?是香香亲口对你讲的?”财旺叔猛地坐起身来,看着老鲁。

??“当然是真的了,她还说要你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个忙。”鲁裁缝看了看财旺叔,又问:啷个?你不愿意?

??“放屁!哪个不愿意嘛,我愿意得很呢。”财旺叔笑了笑:原来还真是有重大的事情呢,你这个骚老头子,就是想用这个做诱饵,来勾引老子上当。

??“你上啥当了?你不愿意和我怎么着?”鲁裁缝问。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要不要再来一回嘛。”财旺叔这下倒是放开多了。

??“你休想!我还痛着呢。”

??“不行就算了,我也没有说非得要来嘛。”财旺叔哈哈一笑:睡吧,明天我还要去香香家帮忙呢,明天我就可以见着香香了。

??这晚,鲁裁缝靠在财旺叔的怀里,早早的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可财旺叔却总也无法成眠。快二十年了,他终于等到了与香香见面的机会。这让他兴奋,又让他忐忑,香香还会是他日思夜恋的那个香香吗。

??―――――

??陶家大院这次为两位被杀的盐镖举行的葬礼很是隆重,守夜的灵堂就设在陶记盐铺前的空地上。

??吃过早饭,财旺叔急匆匆赶到陶记盐铺的时候,这里的灵堂已经于头天晚上搭好了。灵堂内两具又大又黑的棺材并排放着,已经有死者的亲人在哭丧了。

??镇民们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说陶太爷也算是对得起两位死者了,除了陶太爷,这个镇上还有谁买得起如此气派的黑漆棺材?

??财旺叔在灵堂四周转了转,见孙管家在现场忙得团团转,张罗着一切的事情。但却没有见到陶夫人香香。

??心头正在懊丧呢,这时桃儿来找,说是母亲请他到陶家大院议事。

??听说香香要约自已在陶家大院见面,财旺叔自是激动不已。虽然他来陶家镇十多年了,但真还一次都没有见过香香呢。平日里香香是深居简出,从不一个人在外抛头露面。

??其实,又何止财旺叔没有见过香香,恐怕是全镇也没有几个人见过香香呢。只是在十多年前的一天,突然听说陶太爷又娶了一位如花玉的美夫人。而更让镇民们奇怪的是,一向呼风唤雨、挥金如土的陶太爷,却并没有与香香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仪式。香香夫人也是从不出门半步。所有这些反常的做法,不得不让镇民们七猜八想,但想到最后,谁也不知其究竟为啥。自然而然,这香香夫人也就成了镇民们心中的一个谜,虽然都知其存在,知其貌美,但除了陶太爷最亲近的朋友,谁也无法一睹香香夫人的芳容。

??“桃儿,你妈真的是让我到你家里说事?”财旺叔似乎不敢相信,跟在桃几身后边走边问。

??“对呀,正是她叫我来请您呢。”桃儿望着财旺叔笑了笑。十六七岁的姑娘,已经出落成了一个美人胚子。一笑一颦间,活脱脱如香香过去的样子。

??“这个女娃娃真的长得和她妈年轻时一样好看!”财旺叔心中暗想,又问:桃儿,你今天没有上学?

??“没有,我请了一天的假,帮家里做点事。财旺叔,这回水生哥期中考试又得了全年级的第一名。”

??“真的?”财旺叔问。

??“当然是真的,成绩昨天就下来了,等水生哥放星期回家你问问就晓得了。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可喜欢他了,说水生哥将来一定有出息呢。”

??“是,水生这娃娃就是读书得行。”财旺叔嘿嘿的笑。

??“桃儿,你爹爹还没有回来?”财旺叔又问。

??“还没有,听说他要等抓到坏人后才会回来。”桃儿说完又是一笑,她总爱笑,和她妈一样。

??“那你妈为啥不到灵堂去?”

??“我妈从来不出院门,再说灵堂那样的地方,她就更不会去了,有管家孙伯伯张罗就行了。”

??“你妈从来不出院门?为啥?”财旺叔急着问,这正是他一直想要弄清的问题。

??“这个……我也不清楚。”桃儿又回过头看着财旺叔笑了笑。

??财旺叔还想再问啥子,但已走到陶家大院门口。见有桃儿领着财旺叔一起,这回护院没有阻拦。

??财旺叔来过一回陶家大院,对里面的大概布局还算熟悉。但不晓得香香会在哪里接见自己,会不会是她居住的东花园?

??财旺叔正胡思乱想呢,却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呵呵,是财旺师傅到了!你可是难得的稀客呢,快快请坐!”说话的正是香香。

??财旺叔猛的回过神来,顺声望去,发现香香正坐在花园正中的一把木椅上,见到自己进来,她正起身给他让座呢。

??“香香……香香……夫人……”财旺叔三两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香香身着紫红色的旗袍,乌黑的长发盘于头顶,银色的簪子在阳光下扑闪着光芒。

??不只是美丽,更有着一种不可侵犯的高贵。

??这就是香香,这就是财旺叔日夜思恋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让他一生魂牵梦萦。多少次的花开花谢,多少个的暑尽寒来,就在他的双鬓渐上霜雪的时候,香香终于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而此时的财旺却已无语,唯有泪水夺眶而出。

财旺师傅,您这里请坐!”香香看着财旺失态,怕在一旁的桃儿看到,便急忙岔开。

??“要得……要得……多谢香香……夫人!”财旺叔回过神来,讪讪的一笑,擦了擦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财旺师傅,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帮忙呢,我晓得你是陶家镇上公认的第一噪子,今晚守夜时可全指着你呢。”香香夫人嫣然一笑。然后又回过头对站在一边的桃儿说:桃儿,这里没有事了,你到盐铺去看看,有没有你可以帮忙做的事,我这里和你财旺叔商量一下今晚唱夜歌的事情。

??“要得,财旺叔您在这里先坐着,我先给您泡一壶茶来。”说着桃儿就走开了,没有一会儿功夫,就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放在了财旺叔面前,然后出了院门。

??“香香,你……还过得好不?”财旺叔见桃儿走开了,急忙问。

??“你说呢?”香香用手理了理头发。

??“我想你一定过得好了,你是陶太爷夫人,有钱有地位。”财旺叔苦笑,有些悲凉。

??“财旺哥,你过得好不?”香香没有直接回答财旺叔的问题。

??听香香改口叫财旺师傅为财旺哥,这让财旺叔心里说不出的暖和:“我,我还不是老样子,一没有文化,二没有本事,就只能做些体力活,不过我的身体还算争气。”财旺叔笑得很勉强。

??“你还住在鲁掌柜家里?”香香又问。

??“是,我的房子让洪水冲走了,是老鲁收留了我们父子。”财旺叔又讪讪的一笑:香香,多谢你送给我那么多钱,再等些时候,我打算用你给的钱重新把房子盖起来。

??“多谢啥嘛,听桃儿说你的房子让水冲走了,我心里急得很,但又帮不上其它忙,就请鲁掌柜给你带了点钱过去。”

??“香香,你说我真是没用,从来没有给你送过啥,反倒是还要你来帮我。”财旺叔苦笑,觉得他赵财旺这男人实在是做得有些窝囊。

??“谁有难帮谁,还分啥你我?”

??“是!是!我们不应该分啥你我。”财旺叔搓了搓手。

??“财旺哥,你一定是因为我才来到陶家镇的吧?”香香看着财旺叔,一句话就问到了财旺叔的心里。

??“是啊,我晓得你做了陶太爷夫人,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你,本来打算来这里看看你就走,可一等就是十多年,我连见你一面都不行。”

??“唉!其实我也想出去见你,但不该我做了陶天一的夫人,他说他的仇家很多,所以他从来都不许我一个人出门,说是为我安全着想,还说他陶天一的夫人,就应该住大院,安享荣华富贵。所以我也是身不由已呀。”香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说:再说,陶天一心狠手辣,我不得不为你的安全着想。

??“陶天一算个球!我赵财旺啥子时候怕过人?”财旺叔有些不服气。大嗓门也就起来了。

??“嘘!你轻点声,不要让守门的人听到了。我今天就故意在这里见你,就是要让守门的人看着我们一起说话,免得让他们起疑心,他们可是陶天一最亲信的人。”香香对财旺叔努了努嘴。

??财旺叔用目光斜扫了一下院门口,果然发现守门的护院正盯着这里看。压低声音问:那陶天一平时是不是经常欺负你?

??“这倒没有,他对我倒还算不错。”香香笑了笑:“对了,财旺哥,今晚你唱歌唱到一半就行了,我让孙管家从外乡找了好几个唱夜歌的好手,到时你让他们唱就是了。”

??“为啥?我才不怕他们呢,我还没有见过比我更能唱的人。”

??“你当然是唱得最好的人了,我是让你到时找机会离开灵堂,然后到这个院子后面的北墙外等我。”

??“晚上我到这里来等你?”

??“是!到时你到那里就是了,我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准时在那里与你见面,有话我们到时再谈,这里说久了不方便。”

??“要得!要得!我到时一定到。”财旺叔心里狂喜,但又好像是一下想起了啥子:香香,你不是说你不能一个人出入院门吗?更何况是在晚上?

??香香正要回答,这时却有声音传了过来。

??“哎哟!我说财旺老弟呀,原来你跑进大院来了,害得我一阵好找。”依旧是人未到声先到,孙管家扭着细腰走了过来。

??财旺叔一惊,赶紧又故作镇静:我到盐铺前的灵堂去过了,见你太忙,就没有打扰你。

??“是我叫桃儿请财旺师傅来商量一下晚上唱夜歌的事,孙管家,灵堂那边安排得如何?”香香站起身问。

??“回夫人,那边都安排好了,已经开始吃晌午了,我是过来叫财旺过去吃饭呢,顺便也与他说说晚上唱夜歌的事。”孙管家说,他似乎从来没有发现香香夫人有今天对他这样好的态度。

??不过他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毕竟有外人赵财旺在场嘛。

??“那好,先就这样吧,财旺师傅,就按我们说的做就是了,今晚又要辛苦你了,你先与孙管家一起去吃饭吧,我比较忌讳去灵堂,所以我晚上就不去了。”香香望着财旺叔。

??“夫人客气了,这点事算啥子嘛,我先走了。”财旺叔会意的笑笑。

??“孙管家,老爷走时就安排好了,说是要给每一位死者的家属二百个大洋的赔偿,你都办好吗?”

??“回夫人,昨天就已经支付完毕了。”

??“记住,一定要办好这件事,不要让其他的盐工们冷了心。”

??“是!夫人!”孙管家应道。

??跟在孙管家身后,财旺叔的心思却还在香香身上,记忆中那个好看的大姑娘,如今是变成了雍容华贵的贵夫人了。

??“你在想些啥呢?”孙管家在前面回过头来问。

??“噢!我在……我在想今晚的夜歌词呢。”财旺叔回过神来。笑了笑。

??“你可不要想歪了!其实你不说我也晓得,你在想香香夫人。”

??“你放屁……你……”财旺叔说了一半,觉得不太妥当,讪讪的笑了笑:孙管家就爱拿我开玩笑,可这种玩笑是开不得的哟。

??“哟嗬!看把你急得,我也只是提醒你嘛,有些人可不是你能想的。”孙管家嘻嘻一笑:不过嘛……

??“不过啥子?”财旺叔急忙问。

??“你可以想我!”孙管家笑着朝财旺叔挤了挤眼睛。

??“孙管家你又逗我耍,你一个男人,我想你做啥!”

??“你呀,就是不懂,你要懂了,你就会想的了。”孙管家说完在前面走了。

??财旺叔愣了愣,没有说话,因为与老鲁有了体验在先,他已经明白孙管家话里有话的意思。看着孙管家走在前面,虽然有长衫包着,但他圆圆的屁股还是扭得活灵活现。

??财旺叔的嗓子好,这是陶家镇十里八乡所有人的共识。

??但这天晚上的财旺叔却很是反常,唱了不到一个时辰,围在棺材四周守夜的人们就发现财旺叔的嗓子有些不对劲,孙管家在旁边递过来的糖开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但嗓子还是高不上去。

??“财旺呀!你今天唱歌是啷个了哟?”孙管家也发现了问题,便抽锣鼓音的间隙凑过头来问。

??“孙管家,我今晚是唱不下去了,前两天犯了凉还没有好呢。”财旺叔望着孙管家讪讪的一笑:你看今晚唱歌的师傅也不少,要不我就不唱了,怕我这个嗓子扫了大家的兴呢。

??“如果你实在唱不起来,那就算了嘛,犯了凉本来就是坏嗓子嘛。”孙管家显出少有的知书达理。

??“那就多谢孙管家了,今晚我就先回去,这回没有帮足的忙我下回一定补上。”听孙管家这样说,加上已经有人开始接唱了歌词,财旺叔想借机离开。

??“要得,你先走嘛。”孙管家说完,起身去忙着做其它的事了。

??孙管家从来都是一个大忙人,陶家大院的大小事情总得经过他的手。

??当然,这只是财旺叔使的一个心眼,因为他的心早已经飘到了香香的身边。

??月上中天的时候,财旺叔已经在陶家大院北墙外等了很久了。

??这是陶家大院的后墙,外面没有其他人户,只是一大片茂盛的杨树林,穿过杨树林,再往前就是九曲河了。

??围着大院的一圈万年青,差不多有半个院墙高了,在月光下显出淡淡的黑。

??四处打望,不见香香的影子。

??一阵风吹来,有树叶飕飕的从头上落下来,财旺叔感觉有些冷,噪子发痒想要咳嗽,但还是强忍住了。他担心让人听到。心里不禁好笑:我赵财旺今晚是来会自己心爱的女人,还用得着这般提心吊胆?

??同时他又觉得香香不该让他来陶家大院,因为他清楚陶家大院平时是防备森严,就算是陶太爷今晚不在家,可香香又啷个能在这个时候出得了陶家大院?

??财旺叔正在替香香担心,猛然听到墙角的万年青一阵响动,财旺叔大惊,不晓得是个啥东西,急忙起身朝外走,想赶紧避开。

??“财旺哥!”

??“是香香?”虽然她头上遮着纱巾,但从身材和声音,财旺叔一眼就认出了香香。

??“快跟我来!”香香轻轻说了一句,又转头钻进了万年青中。

??财旺叔心里有些慌,来不及问,也只好跟着钻了进去。这一钻进财旺叔才发现,原来就在这笼茂盛的万年青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像是排水的凼洞。

??“香香,这是……”财旺叔疑惑地问。

??“跟着我走就是了!”香香擦亮了手中的火柴,前面一下变得亮了起来。

??原来这个洞里并没有水,又干又平,半蹲着身子在地道里往右拐了一个弯,又上了十来步台阶,再穿过一道开着的铁门,接着进入了一个宽敞的房间。回头看时,却又不见了铁门,身后只有一个精致的书柜,上面还放着几本书。

??“这是……”财旺叔一下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书柜和铁门是背靠背连在一起的,从外面看是铁门,从里面看就只是一个书柜了。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香香,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刚才我们已经穿过了围墙,这里自然就在陶家大院里面了。”香香又擦亮了一根火柴。

??“哦,这里是……这里是陶太爷的住处!”财旺叔一下想了起来,他上回给陶太爷送钱过来时,曾经在这里与陶太爷一起喝过一回酒。

??香香笑了笑:这里正是陶天一的住处,这个暗门也是他修的,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

??“他弄这样一个地洞做啥?”财旺叔不解。

??“他得罪的仇家太多,这可能是他准备的一个逃生的路口。”

??“你瞎……”财旺叔欲言又止,正要再问。香香嘘了一声:不要说了,小心有人听到,还是到我到我的屋子去吧,我的屋子是不许任何人进入的。

??“要得,要得,到这里了,我全都听你的安排。”财旺叔轻声笑了笑。跟在香香身后出了西花园。好在这里离院子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加上花草树木的掩护,他们很快顺利的进入了东花园。

??香香的房间里燃着一根又粗又红的蜡烛,把整个房间都照得亮堂堂的。

??财旺叔这是第一次进入到香香的房间,屋子里的摆设倒也气派,红木茶几,红木屏风,红木梳妆台,红木的大床……还有在红色烛光下,香香红红的脸。

??“财旺哥!”财旺叔还正在四下打量呢,这时香香已扑入了他的怀中。用她的脸紧紧的贴着财旺叔的胸口,想要说啥,却又无从下口,泪水顺着她动人的脸庞流下来,全身都在轻轻的颤抖。

??十六个年头,足以改变她的一生。花一样的豆蔻年华早随流水远逝。

??她是高高在上的陶太爷夫人,有着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不管岁月如何飘散,在她的心底,却始终无法忘却那份让她感动怀念的爱恋。也正是面前这个朴实憨厚的汉子,让她思,让她盼,让她心碎,让她无眠。

??不管女人如何坚强,她的心都会脆若露珠,尤其是在面对她心爱的男人的时候,此时此刻,只有财旺叔厚实有力的胸膛才是她真正安全的港湾。

??“香香,你……这是……你啷个说哭就哭了嘛。”见香香扑在自己怀里抽泣,财旺叔一时手忙脚乱。用他粗糙的手轻轻拭去香香眼角的泪水,看着香香的细细的眉,含泪的眼,红红的唇,搂着香香丰满柔软的身体,财旺叔也一时感慨万千。是啊,虽然时过境迁,但香香还是原来的香香,虽然苦难沧桑,但香香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抱。

??“财旺哥,我这是高兴呢,十六年了,我们分开十六年了,这每一天我都记着呢。”香香抬起泪眼凝望着财旺叔。

??“是呀,香香,我们这一分开就是十六个年头了,想起来呀,这日子也真他妈的快了些。”财旺叔苦笑了笑:香香,不要哭了,过去了的事就过去了,想也没有用,我们这不又走到一起了嘛,你要笑才对,你笑起可好看呢。来,先坐下来,分开这些年,我好多心里要对你讲呢。

??是啊,十六个年头,积在心里太多的相思之苦,又怎能一时半会讲得清说得完?

??财旺叔裹上烟叶,狠狠的吸上一口,浓浓的烟雾从嘴里四散开来,那些如风飘散的岁月啊,再次从尘封的心底浮上了财旺叔的心头。

??香香依在财旺叔的怀里静静的倾听。这是一段血泪交融的日子。

??财旺叔讲他十六年前被土匪头子丘麻子拉去做了脚夫,每天都被迫给他们搬运抢回来的货物,中间他好几次的逃跑都被抓了回去,然后被打得半死。

讲他如何委屈求全,然后再伺机逃跑,只要他能活着回去,他就一定要兑现他娶香香为妻的承诺,他不是怕死,他是一定要为香香活着。

四个月后,土匪丘麻子被国军围剿枪杀,他有幸活了下来,趁着当时的混乱,加上下雨天黑,他总算是逃出了魔窟。

但他又不敢走大路,担心再遇上其它的匪帮,同时又怕被国军拉去充兵,他在深山密林中摸索了半个月才走到川陕交界的分界梁。

但却又被另一帮驻在当地的抢匪抓住了他。又过了半年,他终于寻机再次逃出了匪帮。但等他回到赵家村后他才晓得香香的父母和妹妹都已先后因病离开人间。

再后来,他好不容易才探听到香香嫁了三十里外的陶天一。财旺叔又讲到他晓得香香嫁人后,便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却于偶然间从河水中捡到了水生。

再后来,他带着水生来到了陶家镇,做起了撑渡的船夫。讲他经常会坐在远处看着陶家大院,为的是要见香香一面。讲他喜欢在安静的夜晚唱香香最爱听的山歌,为的是要告诉香香,他也来到了陶家镇,并在镇上一住就是十多年,这十多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成家……

??财旺叔讲得很慢,但字字是血。说到痛处,财旺叔热泪盈眶。

??香香将头靠在财旺叔的怀里,早已哭成了泪人。

??财旺叔的苦难让人心酸,那她呢,这十几年来,她又何尝过得幸福?

??“财旺哥,你被匪帮抓走后,其实我也等了你好几个月,可后来听别人讲丘麻子一伙上百人都被国军打死了,还说你也死了,而且说得有板有眼。”

“那时我是死的心都有。但是我不能死,你也晓得,我的父母年老多病,他们还等着我养活呢。所以我只能活着,就算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了我的父母活着,他们可从来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香香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道:就在我们一家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陶太爷找到了我,给了我父母一笔钱,然后我就成了陶太爷的夫人,跟了大我三十岁的陶天一。这虽然解了我家里的燃眉之急,可不到半年,我父母和妹妹还是先后感染肺病离开了人世。可是财旺哥,我的心并没有死,我一直都在想着你还活着,我相信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香香,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财旺叔用粗糙的双手捧着香香的脸。

??“财旺哥,我早就听到了你的歌声,也早晓得你来到了陶家镇,我也早就想见你了,可我又怕见到你。因为桃儿经常念起水生,所以我就以为你已经成家生子了。我不忍心破坏你的生活和家庭,我希望你能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最关键的是我怕让心狠手辣的陶天一晓得我们的过去,那样会害了你,所以我不得不为你的安全着想,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单独出门的机会。”

香香幽幽的诉说:如果我没有嫁给陶天一,如果你没有被匪帮抓走,如果我还能坚持一年,也许我们会是天底下最恩爱的夫妻。

??“香香,不要想这些了,想着心里难受,不管啷个讲,我们今天总算是又相会了嘛。”财旺叔笑了笑。

??“财旺哥,也许我们这就叫有缘无份。”

??“有缘无份。”财旺叔苦笑。狠狠的抽了一口烟。

??是啊,因为缘分,他们相识相爱,又因为天意,他们分开。更是因为对爱的向往与守望,他们彼此活在对方心里。

??许是感动了上苍,他们又再次的重缝。就在今晚。

??他一生最忠爱的女人就靠在他的怀里。他无限柔情的注视着她的脸,四目相对,这一刻,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良久,他又将嘴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印上了她红红的嘴唇……

??这是灵与肉的结合。

??这是两颗饱受磨难的心灵相撞时的生命之火。

??曾经沧桑,曾经苦难,曾经坚贞不移的守候。

??花开花又谢,日落月再升。终于换来今天的激情相拥。

??原来每一份真爱都会让人如此感动。

??这一夜,一头老黄牛不知疲倦的耕耘着。

??…………

??月亮落下去。天际露出第一丝亮色。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沿着来路走出了陶家大院,财旺叔一路哼着小调往鲁裁缝家走去。

??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没有像今晚这样开心过。

“陶天一呀陶天一,你是比老子有本事,你抢了老子的女人,可这下你的女人又回到我赵财旺的怀抱,香香还是我赵财旺的女人……”

财旺叔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心里激动,又似乎自豪,好像还夹着一丝对陶太爷报复过后的满足。

??但这一切又来得太突然,突然得像是一个梦,而这相同的梦他已做过千万回。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美梦成真了。

??财旺叔正美滋滋的埋头快步往家赶呢,不想却与人撞了一个满怀。心里没有好气,正要张口骂人,却发现自己面前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

鸡叫都还未到三遍,天色模糊得连大路都还看不清楚,面前没声没响的突然多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加上看不清对方脸面,分不清是人是鬼,一向胆大如虎的财旺叔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哪里还顾得上骂人,慌着掉头便跑。

??“财旺大哥……财旺大哥……”人影在后面叫。

??财旺叔终归还是胆大,听到人影在后面叫他,先是愣了一下,又停下脚步回过头:你到底是人是鬼?你啷个晓得老子的名字?你深更半夜的拦着老子做啥?老子我可告诉你,我赵财旺可从来都不信邪,老子从来不信还有活人怕死鬼……

??因为心里紧张,财旺叔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又朝前走了两步,想靠近看看到底是谁深更半夜的站在这里吓人,好得他赵财旺胆大,要换作胆小之人,还不真要被吓掉魂?

??但这个人影却并不回答财旺叔的话。只是突然又突然动了一下身子,用一只手扒开挡在脸上的长发,显出了又瘦又黑的脸皮,然后张嘴冲着财旺叔咯咯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猛然看到这张似人非人的面目,财旺叔又是一惊,朝后退了两步:你笑个毛!老子可没有闲功夫陪你耍。说着,财旺叔转身想要走开。

??“嘿嘿,财旺大哥好人呢,财旺大哥好人呢……”这个人影又在后面不停的自言自语,还拍了拍手,嘻嘻的直笑。听了让人发麻。

??“神戳戳的,老子是见鬼了。”财旺叔嘴里骂了一句。但他晓得这并非鬼魂,只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分不清男女的疯子。再不理会,径直往家里走去。

??这个人影倒也没有追上来,不过财旺叔还是纳闷,这怪里怪气的疯子到底是谁?他为啥会晓得他的名字?为啥会说他是一个好人?又为啥叫他财旺大哥?

??回到老鲁的院子,门并没有上闩,照样是从里面用棍子抵着,稍一用劲就开了。他没有再去打扰老鲁。轻手轻脚的回到外面的小屋,躺到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鲁裁缝天亮起床时,财旺叔还在呼呼大睡。不忍心叫醒他,鲁裁缝自个儿收拾打扮完毕,上裁缝铺张罗生意去了。

??……

??等晚上吃夜饭时,鲁裁缝问起财旺叔为啥昨晚一夜没回。财旺叔便说是在陶记盐铺唱了一晚上的夜歌,所以天快亮时才回来。鲁裁缝自然不会相信,说是他后来也到陶记盐铺前的灵堂去了,可是没有看到他,还听孙管家说起他因风寒提前回家了,可等他回家后还是没有看到他。

??见老鲁已经晓得他昨晚没有唱歌,他也不便讲与香香幽会的事,财旺叔就耍赖说:我说你这个老头子,我又没有杀人放火,你问这多干啥?

??“你这个不晓得好歹的家伙!我这可是担心你呢,你不说就算了,反正我晓得你昨晚准没有干啥好事。”鲁裁缝盯着财旺。

??“那你说我昨晚干啥子坏事了?”

??“这还用说?准是又去半掩门找女人快活去了。”

??“你放屁!老子没事到半掩门去做啥,我就算是找女人也用不着去半掩门嘛,陶家镇上喜欢我赵财旺的女人可多着呢。”财旺叔哈哈直笑。

??“好了,不说了,还是喝酒。”见老鲁有些腼腆,财旺叔笑着端起了酒杯。

??睡觉时,财旺叔故意等鲁裁缝上床睡着了,他才在外屋的小床上躺了下来,他哪里还有心思睡觉?他的心早就飞进了陶家大院,飞到香香身上去了。

??其实鲁裁缝根本没有睡着,从财旺遮遮掩掩的谈话当中,他已经发现了财旺在故意隐瞒着啥,但到底为啥,他也不晓得。

??只是他觉得财旺开始变得神秘,而这一切就从上回香香托他给财旺带钱开始。

??财旺一定和香香有着啥子见不得人的秘密。这是鲁裁缝可以肯定的事情。

??今晚财旺没有再睡到他的床上来,让鲁裁缝更是起了疑心,他猜想财旺今晚一定还会外出,而事实也果真如此。

??鲁裁缝所睡的大屋与财旺叔所睡的小屋中间,只有一道木板墙隔开,一方只要有动静,另一方就会听得很清楚。这时,鲁裁缝又听到了外屋财旺叔的鼾声停住了,接着是床铺摇动声和财旺下床后鞋子擦地的声音,虽然很轻,但细心的鲁裁缝还是听了个清楚。

??鲁裁缝明白财旺要做些啥子,轻轻的起床走到外面一看,财旺已经走出了院门。

??“他一定是去和他相好的女人相会去了!”鲁裁缝心想,回到床上躺下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他爱财旺,但财旺最喜欢的始终还是女人。

??想得太多,鲁裁缝在床上翻来翻去的睡不着,都大半夜了,还不见财旺回来,鲁裁缝又开始担起心来,担心财旺在外面遇到啥嘛烦。

??当然最让鲁裁缝担心和害怕的事情是,怕财旺去与香香私会,因为香香是陶太爷的夫人,如果让陶太爷晓得了这些,那财旺就真的别想活了。

??“赵财旺呀赵财旺!你即便是去半掩门找那些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都行,但你就是不能去找香香,我这个老哥也不许你去找香香。”鲁裁缝心想。

??等天亮起床时,鲁裁缝又看到财旺在小屋里睡得正香。鲁裁缝还是没有打扰他,自个儿去了裁缝铺。

??而这样的事情一连发生了三天,这三个晚上财旺叔都是半夜出去,不知啥子时候又静悄悄的回来。

??当然在这三天里,财旺叔都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早起床为老鲁做早饭。

??可能是财旺叔自己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这天晚上,鲁裁缝从裁缝铺回来时,财旺叔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呢,有酒,有鱼,还有肉。

??鲁裁缝有些奇怪的问财旺,问又是啥子日子,一下弄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财旺叔讪讪的笑了笑,然后又给鲁裁缝杯子里倒上酒,说道:老鲁,你看这些天我都睡过了头,没有给你做早饭,今晚就想多做点好吃的,把这几天的早饭给补起来,还有你看,这鱼可是我今天下午才从河里打上来的新鲜鱼呢。

??“原来如此!”鲁裁缝呵呵一笑:老赵呀,其实这也不怪你,只怪我没有叫你起床嘛。看你睡得香,我也不忍心叫你。

??“有啥不好意思叫的嘛,我也不晓得是啷个回事,这些天我总也睡不够。”财旺叔又讪讪的笑了笑。干了一杯酒。

??“你本来就睡得少嘛,当然是睡不够了。”

??“看你说的,可能我真的是睡少了。”财旺叔知道老鲁这是话中有话,也不说明,就又和他碰了一杯。

??“对了,老赵,你今晚还要出去吗?”鲁裁缝直接了当的问。一边观察着财旺的表情。

??“你这是啥意思嘛。”财旺叔假装喝酒。

??“你这些天不是每晚都半夜三更出去嘛,我想晓得你到底出去是干啥呢。”鲁裁缝又问。

??“你问这个呀,我不能给你讲。”财旺叔打了一个哈哈。

??“你这个不晓得好歹的家伙,老哥我这可是关心你呢,你还有心情笑。这一天见你神出鬼没的,老哥我心里就是七上八下,提心吊胆呢,看来你一点也体会不到我对你的心,我这也是白为你操淡心了。”鲁裁缝似乎有些委屈,说着说着,泪水就要往下掉的样子。

??见老鲁这般模样,听到老鲁这些知心的话语,财旺叔心里很是暖和。虽然他一向粗枝大叶,从不善于吐露自己的心声和表白自己的情感。但他心里清楚,他晓得老鲁是真心对他好,是真的在为他操心。虽然他很感激,也很荣幸能与老鲁这样的好人成为知心的朋友。但有些事他还是不能让老鲁知晓,尤其是他与香香的事。

??于是他笑了笑:老鲁,我真的很感谢你对我的好呢,你对我的好我可是都记在心里呢。可有些事我真的……真的……

??见财旺这吞吞吐吐的样子,鲁裁缝又忍不住笑:哎呀,你不好意思讲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打探你的隐私,只要你能记着老哥我对你的好就行了,只要你不要忘了我我也就心满意意足了,你平时在外做事要多加考虑,不要总是一副鲁莽德性,免得我一天为你提心吊胆。

??“看你说的,我啷个会忘了你嘛,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财旺叔嘿嘿的笑,又干了一杯酒:老鲁,我们不只是朋友,我们还有肌肤之亲呢,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赵财旺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鲁裁缝倒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个家伙,尝到好处就开始拿我取笑,谁和你是夫妻了?我们谁夫谁妻了?也不怕别人听到笑话。

??“哈哈,当然是我夫你妻了,我就是你的男人。”

见鲁裁缝可人的样子,财旺叔忍不住笑,又搂过老鲁的头,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自然,这后面的日子还是如此,半个月的时间里,财旺叔出去了十一个晚上。当然这些也都被鲁裁缝记在了心里,虽然他没有再找财旺谈这个问题,但他的心里却是越绷越紧了。

??这天晚上,鲁裁缝边吃饭边说:老赵,我又有一个重大新闻要给你讲呢。

??“又是啥新闻嘛?就你新闻多!”财旺叔抬头问。

??“陶太爷今天回来了。”鲁裁缝又说,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财旺的表情。

??“啥?他啷个恁个早就回来了哦?”财旺叔急忙问。

??“看你说的,啥子叫恁个早就回来了嘛,陶太爷这回可是出去了一个月了呢。”

??“哦!是,也是……”财旺叔急忙避开鲁裁缝的眼睛。

??“有啥子不对的吗?”鲁裁缝又跟着问。

??“没……没啥,能有啥不对嘛,回来了就回来了,这又算那门子新闻嘛。”财旺叔似乎没有了精神。

??从财旺的表情看来,更坚定了鲁裁缝对财旺的猜测。于是笑了笑又说:我的新闻还没有讲完呢。

??“还有啥?”

??“你真的是不晓得?”

??“我哪有你消息灵通嘛,哪像你一天没事尽打探别人的消息。”

??“陶太爷今天回来了,还给陶大少爷带了一个媳妇回来,听说是过两天就要给陶大少爷大办喜事呢。”

??“给陶大少爷带了一个媳妇回来?还要大办喜事?”财旺叔急着问。

??“这都是真的,我是听孙管家讲的,他今天专门到铺子来找我给新郎新娘做新衣服呢。这个会有假?孙管家还说要回去忙着写请柬呢。”

??“不是说陶太爷是去找劫他盐铺的抢匪算帐去了吗,啷个又给大少爷带回个媳妇来嘛?”

??“听孙管家讲,陶太爷这回不但找到了劫他盐车的抢匪黑子,还让黑子多赔了他几倍的钱呢。至于这个女娃娃是从哪里弄来的,孙管家也不清楚。”

??“啥?那个劫匪是黑子?你是不是弄错了哦?”财旺叔吓了一跳。

??“听他们说的,你以为是张屠夫家的黑子呀?可不是,人家是陕西的呢。”鲁裁缝笑笑:老张家的娃娃的小名和他相同而已。再说这个黑子才多大?他不是一直上学,前不久才被开除的嘛。

??财旺叔也笑了笑:“我就说嘛,老张家的黑子可还是一个娃呢。”但他又马上停止了笑声:“结婚就结婚嘛,有啥了不起的!还要大办。不管他陶天一啷个大办,他儿子陶大少爷也只是一个脓包。”

??这顿晚饭吃了很久才吃完,不晓得是不是财旺叔的心情不好,他又喝了不少的酒,酒量很好的他都有些醉了。

??半夜时分,鲁裁缝被财旺叔长嘘短叹的声音弄醒了。

??“老赵,你这是啷个了嘛?睡不着?”

??“唉!也没得啥子?就是睡不着。”

??“你是有啥子心事?如果有啥不愉快的事,你决来,我可是你的好朋友呢,我这个做老哥子的愿意为你分忧。”

??没有想到,鲁裁裁缝这一说,财旺叔似乎有些激动起来,侧过身将鲁裁缝搂在怀里,眼泪就流到了鲁裁缝的胸堂上。

??“老赵,你这是为啥子?你哭些啥子嘛?”鲁裁缝急了。

??“没……没得啥子……可能是我酒喝多了。”

??“哎,老赵,看来你还是对你这个老哥子不放心,你并没有把我当成知心人。”

??“你放屁!你可是我赵财旺最知心的人呢!”财旺叔突然放大声音说。

??“老赵呀,其实你不说我也晓得你的心事。”

??“你晓得我的啥子心事?”

??“你是为了香香。”鲁裁缝支起半个身子,盯着财旺叔说:你的心里深深的爱上了香香。我说的没有错吧?

??财旺叔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又用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我还晓得你的心里很痛苦,因为你爱的是陶太爷的夫人,所以你爱香香,但又怕陶太爷晓得。是吧?”

??“放屁!老子我才不怕陶天一呢,我只是担心陶天一晓得后,对香香不利。”财旺叔声音更大了。

??“老赵呀,不是做哥子的我说你,女人到处是,你为啥偏偏要去喜欢上陶太爷夫人嘛?香香是好看,她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美人,可你不要忘了,她是陶太爷的夫人,啥子样的女人都可以找,你就是不能去惹陶太爷的夫人。”

鲁裁缝也有些急,他可真是为财旺着急担心,因为他清楚财旺的性格,只要是他认准的事,他就一定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而一直做下去。

??“谁说我去惹陶天一的女人啦!香香本来就应该是我赵财旺的女人。”

??“老赵,你今晚真的是喝多了,谁不晓得香香是陶太爷的夫人?啷个她又一下变成了你的女人嘛?”

鲁裁缝真不明白。用手摸了摸财旺叔的额头。

??“哎呀,反正我说了你也不明白。”

??“你还没有说呢,就晓得我不会明白?”鲁裁缝笑了笑:不说就算了,反正你总是把我当外人。

??“哎呀,老鲁,你晓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这个人嘴笨,说啥都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你就慢慢说,直到你说清楚为止。”鲁裁缝又笑了笑。

??“你真的想听?”

??“真的想听。”

??“那你好好听着,不过我先说了,你是第一个晓得这件事的人,我可是把你当成我的知心人了,你可不许说出去!”财旺叔似乎有些担心。

??“放心好了,我保证不说出去。”

??“那好!”财旺叔清了清嗓子,慢慢说起了这个埋藏在他心里几十年的故事,他显出少有的平静,思绪就随着他记忆的长河回到了那些曾经让他幸福美好的日子:

??“我从小是个孤儿,我不晓得我的父母是谁,我也不晓得我本来的名字。我自小就是吃百家饭的。大概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逃荒到了离这里三十里远的赵家村,后来因又冷又饿昏死在了路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一户赵姓的好心人收留了下来,这家人户两口子生有两个女儿,那时他家大女儿才五岁,屋里也是穷得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但这家人却把我当成他家亲生儿子看待,我就此成了他们家的一员,可能是过怕了穷日子,他们给我起了个名字叫赵财旺,他家里的两个女儿都长得可爱,大的叫香香,小的叫秀秀,不过秀秀后来死了,她们一直都叫我财旺哥……”

??……

??这是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这是一段充满血痕的生命历程,没有波澜壮阔,没有跌宕起伏,但从中所流露出的涓涓细流般的情怀,那如露珠一般剔透无暇的心灵,那一份对爱恋的忠贞与守候,那刻骨的柔情和那让人向往的悱恻缠绵,让有幸听到这个故事的人为之动容。

??“老赵,是老哥我不对,我不该让你想起你过去的那些伤心事来。”鲁裁缝已经是泪流满面。

??“唉!老鲁呀,你现在明白了我为啥会始终忘不掉香香了吧。”财旺叔伸手擦掉了老鲁脸上的泪水。

??“我明白了,我也很感动,感谢你能对我毫无保留的讲起你的过去。”

??“有啥好感谢的嘛!你可是我最知心的人了,不对你讲,我还能和谁讲去?要说感谢,我应该要感谢你呢,我和水生在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帮助了我们。要不然我就真的是要再一次的流落街头了。”

??“应该的嘛,老赵呀,不过我还是很为你担心呢,你和香香的事,可千万不要让陶太爷晓得了。”

??“唉,现在也只能是这样了。等水生成人了,到时有了他自己的事业以后,我再做新的打算。”

??“做啥子新的打算?”鲁裁缝急忙问。

??“到时我再带香香远走高飞,去一个陶天一找不到的地方去。”财旺叔像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老赵,你瞎说!你能带香香去啥子地方?你真以为你有本事带着香香逃开陶太爷的掌心?”

??“嗨!这也只是我暂的想法而已嘛,都还得从长计议呢。”财旺叔难得的笑了笑,吐出了心中的不快,他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不行,不行,我不许你这样做!”鲁裁缝似乎有些激动:就算是你忍心离开我,可我却舍不得离开你呢!鲁裁缝说完,紧紧的搂着财旺的腰,将头埋在财旺厚实的怀里,泪水就落在了财旺的肚皮上。

??看着老鲁这个样子,财旺叔用手将鲁裁缝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老鲁,我只是说着玩呢,我也一样舍不得你呢。

??“你是在哄我,我晓得你说的不是真心话。”

??“真的,老鲁,我也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那和香香比起来呢?”鲁裁缝抬起头问。

??“香香是我最重要的女人,你是我最重要的……男人。”说完,财旺叔讪讪的笑了笑,自己也觉得这话听起有些怪怪的味道。

??鲁裁缝听了也扑哧一笑:看不出来你的嘴还真甜呢。

??这时远处已经传来了鸡鸣声,不知觉间,财旺叔的这个故事讲了一夜。

??而这一夜,陶太爷也同样无法入眠。

(未完待续 如侵请联系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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